論壇露台上的簡短交談,如同在沈清梧麵前打開了一扇新的窗戶。傅淵所展現出的專業素養和係統性的解決方案,正是她目前亟需的。她沒有過多猶豫,論壇結束後,便與傅淵約在了一家安靜的書咖詳談。
這次談話進行了整整一個下午。傅淵並非空談理論,他帶來了筆記本電腦,向沈清梧展示了他的工作室正在進行的一些項目:敦煌壁畫色彩的數字化複原樣本、基於考古發現重新調配的唐代礦物顏料色板、以及為高端品牌開發的、靈感源於古瓷釉色的係列設計。
沈清梧則憑借其浩如煙海的典籍記憶和對宋代美學精神的深刻理解,為傅淵提供了大量關於宋代特定色彩的名稱、由來、使用場合、以及文人詩詞中描繪的視覺意象。她甚至能清晰地描述出某種染料在不同季節采集、不同次數浸染後呈現的細微色差。
兩人一個精於現代技術實現,一個深諳古代文獻與審美,交流起來竟異常投契,頗有幾分惺惺相惜、相見恨晚之感。
“真沒想到,沈老師對色彩的感知如此敏銳且具象!”傅淵讚歎道,“您提供的這些描述,比很多現存文物的樣本更具參考價值,因為它包含了色彩在當時文化語境中的‘生命狀態’。”
“傅先生的技術手段也讓我大開眼界。”沈清梧難得地表示認可,“能將虛無縹緲的‘意韻’轉化為可量化、可複現的標準,這是我所欠缺的。”
基於共同的目標和互補的優勢,兩人很快達成了初步的合作意向。傅淵將帶領他的技術團隊,以《宣和風骨》和an.orange“宋韻茶點”項目為具體案例,嘗試為沈清梧提出的幾種關鍵宋代色彩如“天青”、“柔藍”、“鞠塵”、“香爐紫煙”)建立精準的數字色彩檔案,並探索其在影視調色和產品包裝上的應用可行性。
接下來的日子,沈清梧與傅淵的接觸不可避免地頻繁起來。
傅淵需要頻繁進出《宣和風骨》的後期機房,與調色師溝通,在沈清梧的指導下進行色彩測試。
他也需要與沈清梧和an.orange的設計團隊開會,討論包裝設計的色彩落地。
有時,為了尋找靈感或驗證某個想法,傅淵還會邀請沈清梧一起去博物館看實物,或者僅僅是泡在圖書館查閱資料。
兩人都是工作狂,一旦投入研究便心無旁騖。他們在一起的畫麵,落在旁人眼中,卻顯得格外“和諧”——同樣才華橫溢,同樣專注認真,同樣氣質出眾,討論專業問題時的那種默契,仿佛自成一方世界,外人難以介入。
這一切,自然逃不過顧延之的眼睛。
起初,他聽說沈清梧找到了解決色彩難題的專家,還為她感到高興,覺得卸下了一個重擔。但當他幾次去後期機房或公司,都“恰好”碰到沈清梧和那個叫傅淵的男人湊在電腦前低聲討論,甚至有一次看到傅淵極為自然地遞給沈清梧一杯她常喝的特定溫度的清茶時,一種陌生的、酸澀的情緒開始在他心中蔓延。
那個傅淵,看沈清梧的眼神,帶著毫不掩飾的欣賞和……興趣!那是同行之間的認可,但絕對不止於此!
而沈清梧,雖然依舊保持著她一貫的冷靜,但顧延之能感覺到,她在和傅淵討論時,那種狀態是不同的。更像是一種平等的、甚至略帶興奮的學術交流,而非與他之間那種帶著上下級或合作方距離感的客氣。
一種強烈的危機感攫住了顧延之。
他開始有意無意地增加去後期機房的頻率,試圖加入他們的討論。但往往插不上話,那些專業的色彩術語、算法模型讓他這個商業巨頭如同聽天書。他隻能站在一旁,看著那兩人沉浸在他們共同的世界裡,感覺自己像個多餘的局外人。
他甚至嘗試著像傅淵那樣,給沈清梧帶些點心飲料,卻發現自己連她喜歡什麼牌子的茶都說不準,隻能買最貴的,結果往往不對她胃口,被她客氣地放在一邊。
這種無力感和挫敗感,讓顧延之的心情愈發惡劣。他在公司變得易怒,對下屬的要求近乎苛刻,連李導都隱約察覺到了老板最近情緒不佳,說話都小心了幾分。
這天,顧延之得知沈清梧和傅淵又去了圖書館查資料,終於按捺不住,提前下班,開車到了圖書館附近。他坐在車裡,看著窗外,心情煩躁得像一團亂麻。
他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跟蹤?太掉價了。可是不去看看,心裡那股火燒火燎的感覺又無法平息。
正當他糾結之時,看到沈清梧和傅淵從圖書館走了出來。兩人似乎剛結束一場熱烈的討論,臉上都帶著意猶未儘的神色。傅淵笑著對沈清梧說了句什麼,沈清梧竟然微微彎了下唇角,點了點頭!
顧延之的心臟猛地一縮!她對自己,幾乎從未露出過這樣的表情!
接著,他看到傅淵很紳士地為沈清梧拉開副駕駛的車門傅淵自己開的是一輛低調但很有品位的沃爾沃),沈清梧道謝後坐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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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子緩緩駛離。顧延之幾乎是下意識地發動了車子,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