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棲遲開具的方子與消毒措施起了一定的作用,掖庭中最初病倒的那批罪奴病情得到了控製,高燒漸退,咳嗽減輕。然而,正如他所預料的那般,掖庭環境閉塞,人員密集,衛生條件極差,加之秋深寒重,新的病患仍不斷出現,咳嗽聲、呻吟聲在此起彼伏的勞作聲中,顯得格外刺耳。病情雖非致命惡疫,但若任其蔓延,不僅罪奴們受苦,也確實存在傳入內宮的風險。
謝棲遲心知,要想真正遏製,乃至根除病源,單靠幾次診視和分發湯藥是遠遠不夠的。他需要一個更穩定、更直接介入掖庭管理的契機。一個既能持續關照沈執硯,又不至於引人懷疑的計劃,在他心中逐漸成形。
這日,他再次向太醫局院使稟報掖庭疫情。
“院使大人,”謝棲遲神色凝重,言語懇切,“掖庭時氣之症,雖用方暫緩,然病根未除,新發者不絕。此地陰濕穢濁,人員冗雜,實乃溫病滋生之溫床。晚輩擔憂,長此以往,恐非良策。萬一病氣隨著往來宮人擴散,侵擾了各宮主子鳳體安康,我等……罪責匪淺。”
院使聞言,眉頭也皺了起來。他雖不喜理會掖庭瑣事,但若真因疏忽導致疫情傳入內宮,他這個院使也難辭其咎。“依你之見,該當如何?”
謝棲遲早有準備,從容道:“晚輩愚見,堵不如疏。與其被動應對,不如主動清源。可在掖庭內,擇一通風、相對潔淨之處,設立一臨時藥坊。每日固定時辰,大鍋熬製預防及治療之湯藥,確保所有罪奴,尤其是與新發患者接觸者,皆能按時服用。同時,可配製些驅穢避瘟的香囊藥包,分發懸掛,並每日以藥煙熏蒸居所,如此或可從根本上阻斷病氣傳播。”
院使沉吟片刻,覺得此法確實更為周全,點了點頭:“嗯,此法可行。隻是……掖庭事務繁雜,局中諸醫官各有職司,怕是難以抽調人手常駐那等地方……”
這正是謝棲遲等待的契機。他立刻接口,語氣帶著為國分憂的誠懇:“院使大人所慮極是。太醫局諸位同僚皆肩負要責,確不宜長期耗費於此等瑣務。晚輩倒有一想法,或可兩全。”
“哦?且說來聽聽。”
“掖庭之中,罪奴眾多。其中未必沒有略通醫理藥性之人。不若由晚輩前去甄彆,挑選幾名身強體健、頭腦清晰,且對草藥稍有了解的罪奴,加以簡單指點,令其負責每日熬藥、分發、記錄病患、協助熏蒸等具體事宜。如此,既無需占用太醫局寶貴人手,又能將此事落到實處,長效管理。晚輩隻需定期前往巡查督導即可。”
他頓了頓,補充道:“此舉亦能彰顯天家仁德,使罪奴感念聖恩,安心服役。”
院使眼睛一亮。這個法子好啊!既解決了人手問題,又把具體執行的麻煩事推給了罪奴本身,太醫局隻需派個醫官偶爾監督,省心省力,還能博個仁政的名聲。至於那些罪奴懂不懂醫?略通即可,熬藥熏蒸又不是什麼高深技藝,出了岔子也是罪奴承擔,與太醫局無乾。
“妙!此議甚佳!”院使撫掌稱讚,看向謝棲遲的目光多了幾分欣賞,“謝醫官思慮周詳,勇於任事,實為可造之材。此事便交由你全權辦理,即刻去掖庭甄選人手,儘快將藥坊設立起來!”
“晚輩領命!”謝棲遲躬身應下,垂下的眼簾掩去了眸中一閃而過的光芒。
計劃的第一步,順利達成。
他再次踏入掖庭,這一次,手中多了一份“權力”。他召集所有罪奴,目光沉靜地掃過一張張或麻木、或惶恐、或帶著一絲微弱希冀的臉。他沒有直接看向沈執硯所在的方向,而是按照事先想好的說辭,宣布了太醫局的決定,並言明要挑選協助之人,需略識草藥,身體康健,做事細心。
他知道沈執硯飽讀詩書,家中亦有藏書,雜學旁收,對草藥未必全然陌生。更重要的是,這是一個可以讓她暫時脫離部分繁重體力勞作、環境稍好些的機會。
果然,在管事嬤嬤的指認和簡單的詢問下,幾名曾在家中接觸過藥鋪或略懂些土方的罪奴被帶了出來,其中,就包括了低垂著頭的沈執硯。
謝棲遲走到她麵前,公事公辦地問:“可識得幾味草藥?”
沈執硯依舊不敢抬頭,聲音細微:“幼時……看過幾本雜書,略知一二。”
“可能分辨柴胡、黃芩、蒼術?”他報出幾個常用藥材。
沈執硯猶豫了一下,輕輕點頭。
謝棲遲心中稍定,又詢問了另外幾人,最終圈定了包括沈執硯在內的三四人。他對著管事嬤嬤吩咐:“便是她們幾個了。即刻清理出東邊那間閒置的庫房,作為藥坊。一應所需器具、藥材,我會讓人送來。此後她們便專職負責此事,其他勞役暫且免除。”
嬤嬤連忙應下。
謝棲遲這才將目光再次落回沈執硯身上,語氣平淡無波:“你們,隨我來,我先教你們如何配比藥材,掌控火候。”
沈執硯身體微顫,在嬤嬤的催促下,默默和其他人一起跟在了那襲青衫之後,走向那個即將成為她暫時棲身之所的藥坊。她不知道這是命運的轉機,還是另一重更精細的磨難,隻知道,那雙曾經扶住她、贈她藥膏的手,似乎又一次,在不經意間,為她推開了一扇微小的窗。而窗後,是福是禍,猶未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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