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突如其來的淡紫色雷霆,如同在滾燙的油鍋中潑入了一瓢冰水,瞬間打破了戰場血腥而脆弱的平衡。至陽至剛的雷霆氣息與場中彌漫的陰寒煞氣格格不入,其出現的方式更是詭異莫測,讓激戰正酣的雙方不約而同地停下了手。
廝殺聲、爆鳴聲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種令人窒息的死寂。
剩餘的四名幽冥宗黑衣人如同被踩了尾巴的貓,瞬間後撤,背靠背結成一個小小的防禦圈,驚疑不定的目光死死掃視著雷霆射來的亂石林方向。他們的黑袍無風自動,周身陰煞之氣起伏不定,顯示出內心的極度不平靜。那雷霆中蘊含的純陽破邪之力,讓他們從靈魂深處感到一陣戰栗,這絕非玄冥宗寒冰功法的路數!是敵是友?目的何在?
玄冥宗五人同樣震驚。黑袍老者渾濁的眼眸中精光爆射,第一時間並非慶幸,而是更加深沉的警惕。他揮手示意,四象寒冰陣光芒流轉,從攻擊形態轉為更側重於防禦與探查,冰冷的靈覺如同觸須般向四周蔓延,尤其是亂石林區域,試圖找出那隱藏的第三方。少宗主冥厲死裡逃生,臉色依舊蒼白,他緊握著白骨劍,眼神陰沉地掃過戰場每一個角落,心中念頭飛轉:這出手相助之人,時機拿捏得如此精準,實力定然不凡,其目的恐怕絕非單純的路見不平!是宗門安排的暗棋?還是另有所圖的其他勢力?
遠處山坡後,天劍山莊的淩風按住了腰間的劍柄,眉頭緊鎖。“好精純的雷霆真元!絕非尋常散修所能擁有。”他低聲對身旁同伴道,“流雲仙城周邊,有名有姓的雷法高手屈指可數,此人是誰?他幫玄冥宗,是臨時起意,還是本就與他們有舊?”原本打算坐收漁利的計劃被打亂,他不得不重新審視這撲朔迷離的局麵。
那夥想撿便宜的散修更是傻了眼,領頭的中年漢子罵咧咧地低聲道:“真他娘的見鬼!哪來的雷公多管閒事?這下好了,戲還怎麼看?”他們縮了縮脖子,愈發不敢輕舉妄動。
官道上,方才還以命相搏的雙方,此刻卻陷入了詭異的僵持。猜忌如同瘟疫般在空氣中蔓延,每個人都感覺仿佛有無數雙眼睛在暗處盯著自己,氣氛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
亂石林中,陳玄如同徹底融入了陰影,連呼吸都變得微不可聞。他冷靜地觀察著這因自己一擊而徹底改變的局麵,心中古井無波。“水渾了,才好摸魚。”他要的就是這種互相牽製、彼此猜忌的效果。隻有將水攪渾,他這條潛藏在最深處的“魚”,才有機會避開所有明槍暗箭,達成自己的目標。
短暫的死寂之後,幽冥宗那名領頭的黑衣人,用沙啞乾澀的聲音打破了沉默,話語中帶著試探與濃濃的忌憚:“玄冥宗……果然好手段!居然還埋伏了如此厲害的雷法高手!真是令人意想不到!”
麵對幽冥宗黑衣人的試探性質問,玄冥宗的黑袍老者心念電轉。他無法確定出手之人的身份和意圖,但此刻絕不能示弱,更不能承認與之有關,以免落入更複雜的算計。他當即冷哼一聲,聲音如同寒冰碰撞,帶著毫不掩飾的鄙夷:
“哼!幽冥宗的餘孽,休要在此胡言亂語!我玄冥宗行事,何需藏頭露尾之徒相助?爾等邪魔外道,倒行逆施,自有正道之士看不慣出手懲戒!爾等若識相,立刻滾回你們的陰溝裡去,否則,今日定叫你們形神俱滅!”
這番話擲地有聲,既撇清了與神秘雷修的關係,將自己置於正道大義的一方,又繼續對幽冥宗施加壓力,同時也在暗中觀察對方的反應,試圖找出更多線索。
那幽冥宗黑衣人首領眼中幽光閃爍,顯然不信黑袍老者的說辭,但眼下局勢確實對他們不利。己方折損一人,對方有靈竅境強者坐鎮,如今又多了一個深淺不明的雷修在旁虎視眈眈,繼續纏鬥下去,恐怕真要全軍覆沒。他當機立斷,嘶啞道:“好!好一個正道之士!今日之賜,我幽冥宗記下了!我們走!”
話音未落,四名黑衣人身影同時晃動,化作四道飄忽不定的黑煙,如同鬼魅般迅速融入身後的密林陰影之中,幾個閃爍便消失不見,遁術極為高明。
玄冥宗眾人並未追擊。黑袍老者靈覺全力張開,警惕地感知著四周,尤其是亂石林方向,生怕那神秘雷修會趁機發難。他沉聲對冥厲道:“少主,此地不宜久留!我們必須立刻離開,儘快與接應的人彙合!”
“走!”冥厲也知情況複雜,壓下心中的驚疑與一絲不甘,果斷下令。
玄冥宗五人立刻轉身,將速度提升到極致,化為五道冰寒遁光,朝著與流雲仙城相反的荒僻方向疾馳而去,意圖儘快擺脫所有可能的跟蹤。
眼看兩撥人馬一東一西迅速離去,天劍山莊的淩風眼神銳利如劍。他略一沉吟,對身後兩名同伴快速吩咐道:“你們二人,立刻跟上去,盯緊玄冥宗,務必查清他們的落腳點和後續動向!小心行事,切勿暴露!”他頓了頓,目光投向那片沉寂的亂石林,“我去會會那位不肯露麵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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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罷,淩風身形一晃,竟如一道離弦之劍,帶著淩厲無匹的劍意,直撲陳玄先前藏身的大致區域而來!他竟然想憑借強大的靈覺和劍心感應,找出方才出手之人!
那夥散修見狀,領頭漢子啐了一口:“媽的,天劍山莊的也摻和進來了!老二,你跟上去看看玄冥宗往哪兒跑!老三老四,跟我在這兒再瞅瞅!”他們也分頭行動,不甘心就此放棄。
亂石林中,陳玄剛鬆一口氣,便感覺到一股淩厲的劍意鎖定了自己所在的這片區域,並且正在快速接近!“好快的反應!”他心中一驚,知道不能再停留。
《幽雷遁》瞬間催動到極致,他不再刻意完全隱匿氣息,而是將速度爆發出來,身形化作一道淡紫色的電光,在嶙峋的亂石間幾個詭異的折轉,便已消失在淩風的視線和靈覺鎖定範圍之外,隻留下一絲微弱的雷霆氣息殘留。
淩風落入亂石林,感受著空氣中迅速消散的雷靈之力,眉頭緊鎖:“身法如此詭異迅捷,雷法精純……此人究竟是何方神聖?為何避而不見?”他心中疑惑更甚,但人已遠去,追之不及,隻得轉身化作劍光,朝著玄冥宗離開的方向追去。碎片的下落才是首要目標。
官道徹底恢複了寂靜,月光灑落在戰鬥留下的狼藉痕跡上,顯得格外清冷。然而,所有的明爭暗鬥並未結束,隻是轉向了更廣闊的黑暗荒野。
陳玄並未去追趕玄冥宗或天劍山莊的任何一方。他停在數裡外的一座山丘上,遙望著幽冥宗黑衣人消失的那片密林方向,眼中閃爍著思索的光芒。
“幽冥宗……他們對這碎片如此執著,甚至不惜動用同歸於儘的咒術,定然知曉其真正的用途和價值,甚至可能掌握著更多關於‘鑰匙’和幽冥淵的秘密。”陳玄低聲自語,“跟著玄冥宗,固然可能找到碎片,但必然要麵對最激烈的爭奪。而跟著幽冥宗……或許能找到打開秘密的‘鑰匙’本身。”
一念及此,他不再猶豫。螳螂捕蟬,黃雀在後。而他這隻黃雀,決定放棄眼前看似最直接的“蟬”玄冥宗),轉而追蹤那可能掌握著核心秘密的“螳螂”幽冥宗)。這是一條更迂回、更危險,但也可能直指問題核心的道路。
身形再次融入夜色,陳玄如同一個無聲的幽靈,朝著幽冥宗撤退的方向,悄然追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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