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心殿內,邪念消散後的寂靜,比之前的對峙更加沉重。
空氣中彌漫著藥香、冰冷的寒意,以及一種難以言喻的、源自靈魂深處的悸動。
蘇星月臉色蒼白,指尖微微顫抖,腦海中不斷回響著那邪念最後的低語。
“守門人血脈……鑰匙……歸來……”她從未在皇室典籍或大祭司的教導中聽過這些,但它們帶來的不祥預感卻如此真實強烈。
她不由自主地將目光投向三皇兄蘇沐,眼神中充滿了困惑與探尋。
陸源的目光則始終平靜地落在蘇沐身上,那平靜之下,是一種審視。
蘇沐剛才化解邪念攻擊的手段,絕非尋常皇子所能擁有。
那是對“寂滅”法則本源層次的掌控,近乎於道。
結合邪念消散之前傳遞的信息,陸源幾乎可以肯定,這位三皇子身上隱藏的秘密,遠比他所承認的要深得多。
蘇沐仿佛沒有察覺到兩人探究的目光,他仔細檢查了父親的狀況後,臉上露出一絲恰到好處的疲憊與欣慰,再次向陸源和蘇星月鄭重一禮:“此番能驅除邪念,保全父王性命,全賴陸兄力挽狂瀾,此恩,蘇沐銘記於心。”
他的姿態無可挑剔,情真意切。
但陸源沒有接話,隻是淡淡地看著他,忽然開口,聲音平穩卻直指核心:“三殿下對‘寂滅’之力的掌控,已臻化境。那邪念臨死前的呼喊,殿下想必也‘聽’到了。事已至此,殿下還要繼續扮演那位溫潤如玉、與世無爭的三皇子嗎?”
蘇星月心頭一緊,看向陸源,又看向蘇沐。
蘇沐臉上的溫潤笑容緩緩收斂,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深沉的、仿佛卸下了部分偽裝的平靜。
他並沒有驚慌或否認,而是輕輕歎了口氣,目光掃過依舊昏迷的父皇,眼神複雜。
“陸兄慧眼如炬,果然什麼都瞞不過你。”蘇沐的聲音低沉了幾分,少了幾分之前的浮華,多了幾分真實的沉重,“不錯,我確實隱瞞了一些事情。關於‘寂滅冰封’,關於我的力量,也關於……‘守門人’的宿命。”
他走到冰榻旁,手指輕輕拂過自己父皇身上那層淡淡的冰藍光澤,語氣帶著一絲難以言喻的滄桑:“‘寂滅冰封’,並非簡單的皇室禁術。”
蘇沐頓了頓,繼續道:“它是初代‘守門人’,也就是我雪嵐皇族的始祖,在封印‘界壁之門’時,感悟門後混沌與終結之意,所創出的終極守護之術。其真諦,並非毀滅,而是‘歸寂’,是將威脅暫時放逐於‘存在’與‘不存在’的縫隙,換取應對的時間。”
他抬起頭,看向陸源和蘇星月:“曆代雪嵐皇族中,唯有血脈返祖,魂印與始祖最為契合者,方能真正領悟並掌控‘寂滅’真意。這一代,那個人,是我。”
蘇星月美眸圓睜,震驚地看著蘇沐。
她終於明白,為何三皇兄的氣息與那封印如此契合。
“半年前,父王察覺冰壁異動,那裂痕背後的存在即將蘇醒,情急之下強行加固,卻反被其邪念侵蝕。”
蘇沐繼續道,語氣沉痛,“我趕到時,為時已晚。若要徹底淨化那邪念,需耗儘父王畢生修為與大半魂力,且成功率極低。無奈之下,我隻能動用‘寂滅冰封’,將父王與邪念一同封印,等待轉機。”
“那邪念口中的‘鑰匙’……”蘇星月忍不住問道。
蘇沐沉默了片刻,眼中閃過一絲晦暗:“所謂‘鑰匙’,並非具體物件,而是指……身負最純淨守門人血脈,且魂印達到一定境界的皇族。”
“其血脈與魂印,是加固乃至……在某些情況下‘打開’界壁之門封印的關鍵媒介。門後的存在,一直渴望得到這‘鑰匙’。”
他的目光落在蘇星月身上,帶著一絲複雜:“星月,你的血脈,是曆代中最接近始祖的,甚至……比我更純正。這也是為何那邪念最後會集中攻擊你,它渴望吞噬你,成為它侵蝕這個世界的‘鑰匙’。”
蘇星月如墜冰窟,渾身發冷。
她終於明白,自己身上的危險,遠比想象中更大。
“那你等待的轉機,又是什麼?”陸源問道,眼神銳利,“僅僅是為了救醒你們的父皇?”
蘇沐看向陸源,眼神變得無比坦誠,甚至帶著一絲灼熱:“不完全是。我在等待一個變數,一個能打破僵局,甚至能徹底解決‘界壁之門’隱患的變數。一個……像陸兄你這樣的變數。”
“我?”陸源眉梢微挑。
“沒錯。”蘇沐鄭重道,“‘寂滅冰封’隻能拖延時間。要徹底解決問題,必須有人能深入冰壁裂痕,直麵那門後的存在,在其完全蘇醒前,加固甚至……修複裂縫!”
“但這需要難以想象的力量和一種……超脫於此界法則的‘生機’,去對抗那純粹的‘寂滅’與‘終結’之意。”
“父皇不行,他的力量源於冰嵐,與門後之力同源相克,極易被侵蝕。大祭司也不行,他的力量更側重於守護與淨化,缺乏攻堅的銳芒。而我……我的‘寂滅’之力,與門後之力屬性相近,一旦靠近,恐引發不可預料的共鳴,甚至可能加速它的蘇醒。”
他的目光緊緊盯著陸源:“但陸兄你不同!你身負的造化生機,精純而至高,與此界任何力量體係都截然不同,正是那門後邪力的克星!你能引動永恒冰晶共鳴,說明你已得到這片天地本源的某種認可!”
“你,可能就是唯一能完成這最終使命的人!”
蘇沐終於說出了自己心底的想法!
他隱忍至今,甚至不惜封印父親,所等待和謀劃的,不僅僅是救父,更是要借助陸源這“外力”,去完成雪嵐古國世代守護卻始終無法完成的終極目標——徹底解決界壁之患!
殿內一片寂靜。
蘇星月被這巨大的信息量衝擊得心神搖曳,她看向陸源,眼中充滿了擔憂與希冀。
陸源沉默著,指尖無意識地輕叩。
蘇沐的解釋,終於將許多碎片串聯起來。
他的動機、他的隱忍、他的力量來源,似乎都得到了合理的解釋。
“即便如你所說,”陸源緩緩開口,“我又為何要冒此奇險?為了雪嵐古國?還是為了你口中的‘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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