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雲漠鎮的烽火台突然燃起三道狼煙,在星空中撕開三道灰黑色的口子。林縛站在了望塔上,手裡攥著半截燒紅的烙鐵,將“龍”字深深烙在新製的黑旗上——那烙鐵是用青州府繳來的鐵牢門融鑄的,邊角還留著斑駁的鏽跡,像極了這些年被碾碎又重燃的希望。
“報——青州左營五千鐵騎壓境,距鎮外三十裡!”斥候的喊聲裹著夜風撞進塔內,林縛將烙好的龍旗猛地插在塔頂,黑旗上的金色龍紋在火光中張牙舞爪,仿佛要掙脫布料的束縛。
“備兵!”林縛的聲音砸在石階上,激起一串回音。曬穀場瞬間變作演武場,鄉勇們扛起新鑄的長槍,槍尖的寒芒與星空的冷光交織成網;農婦們將鐮刀綁在長杆上,自發守在糧庫外圍;連半大的孩子都抱著石頭,蹲在矮牆後,眼睛亮得像淬了火的鐵星。
“林校尉,青州王親率主力來了!”林武師提著兩柄重斧奔上塔,斧刃上還沾著剛打磨出的火星,“他帶了投石機,說是要把咱們的育種田夷為平地!”
林縛低頭看著育種田裡那片“漠一號”試驗稻,稻穗在夜風中輕輕搖曳,像在無聲地抗議。他忽然笑了,轉身從箭囊裡抽出一支雕翎箭,箭頭在火把下泛著幽藍——那是用聖朝監查司送來的玄鐵熔鑄的,淬過青州王最忌憚的“破甲水”。
“告訴弟兄們,”林縛的聲音順著風傳向四麵八方,“青州王怕的不是咱們的槍,是這田裡的稻子。他斷咱們的糧路,燒咱們的倉,就是怕百姓們吃飽了,再不怕他的刀!”
“今日這一戰,不是為了占地盤,是為了讓咱雲漠鎮的孩子,明年能吃上自己種的新米!”
“吼——!”山呼海嘯般的呐喊掀翻了夜空,鄉勇們舉著龍旗衝出戰壕,王大叔掄著脫粒機的鐵軸,把第一個衝上來的騎兵砸得倒飛出去;王二嬸的鐮刀劃出道銀光,精準挑落了對方的火把,讓投石機成了瞎子。
林縛拉滿長弓,雕翎箭破空而去,正中青州王的帥旗繩索——那麵繡著“青”字的大旗轟然墜地時,青州軍的陣腳明顯亂了。他趁機吹響號角,藏在稻田裡的“水鬼隊”突然冒頭,將浸透煤油的稻殼撒向敵陣,火折子拋出去的瞬間,整片稻田化作火牆,把青州鐵騎困在中間。
“放箭!”林縛指著火光中驚慌失措的敵兵,“瞄準馬腿!”
箭雨如蝗,青州軍的戰馬受驚狂跳,把騎兵甩得人仰馬翻。蘇眉抱著裝滿“漠一號”稻種的陶罐,在箭雨中穿梭,將種子撒向每一處戰火波及的土地——她說,就算田被燒了,隻要種子還在,明年就有新綠。
激戰至天明,當第一縷陽光刺破雲層時,青州王的殘兵正往南逃竄,丟下的旌旗和兵器在晨光中閃著狼狽的光。林縛踩著滿地斷箭登上敵軍的帥台,將那麵烙著龍紋的黑旗插在最高處,風一吹,龍身仿佛活了過來,在天地間舒展筋骨。
“林校尉,”蘇眉捧著沾滿泥土的稻種走過來,指尖還留著燒灼的痕跡,“聖朝監查司的人來了,說要幫咱們建龍盟大營。”
林縛望著陸續聚攏的各路人馬——有從青州府逃出來的佃農,扛著鋤頭加入隊伍;有聖朝派來的軍械師,推著新造的連弩車;甚至連隔壁鎮的獵戶都來了,帶著馴養的獵鷹,說要為“龍旗”效力。
“龍盟……”林縛撫摸著旗上的龍紋,忽然想起剛到雲漠鎮時,自己在賬本上寫下的第一行字:“民為水,君為舟”。他轉身麵對眾人,聲音經晨露洗過,格外清亮:
“從今日起,咱們不叫雲漠鎮鄉勇,就叫‘龍盟’。”他指向東方的稻田,那裡已有新的炊煙升起,“咱們的龍,不是吞雲吐霧的神獸,是紮在土裡的根,是結在穗上的實。誰護著百姓的飯碗,誰就是龍盟的人;誰敢動百姓的口糧,就是咱們的死敵!”
黑旗在晨風中獵獵作響,旗下的人越聚越多,有農民,有工匠,有棄暗投明的青州軍士兵。蘇眉將那罐“漠一號”稻種埋在龍旗之下,林縛用腳踏實泥土時,忽然覺得這方土地比任何金鑾殿都更讓人安心。
遠處傳來車輪碾地的聲音,聖朝監查司的周巡察使帶著文書趕來,看到龍旗時愣了愣,隨即撫掌大笑:“好一個龍盟!聖朝準了,你們的糧種推廣到哪,聖朝的糧草和軍械就送到哪!”
林縛抱拳行禮,目光掠過旗下遊動的人影——王大叔在教少年們用鐵軸,王二嬸正把烤好的紅薯分發給傷員,蘇眉蹲在田埂上,對著剛冒頭的稻芽比劃著什麼。他忽然明白,所謂王朝,從來不是金戈鐵馬堆出來的,是讓每粒種子都能落地生根,讓每個百姓都敢抬頭挺胸,這才是龍該有的樣子。
當龍旗升到最高處時,陽光恰好鋪滿整片稻田,新播的種子在土裡悄悄鼓脹,像無數個即將破土的希望。
喜歡龍盟請大家收藏:()龍盟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