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雪還在瓦簷下掛著冰棱,靈田的凍土卻已悄悄鬆動。玄昭踏著半融的雪水走進田埂,手裡捏著幾張泛黃的拓片——那是去年雪天拓下的稻穗紋,邊緣已被摩挲得發毛,卻在晨光裡透著溫潤的光。
“陛下,您看這土!”老栓蹲在田埂邊,用手指摳開一塊凍土,底下露出濕潤的黑泥,還帶著點嫩芽頂破的痕跡,“昨兒個剛化的雪,這春芽就鑽出來了,比往年早了整整十天!”
玄昭俯下身,將拓片湊近嫩芽。奇妙的是,拓片上的稻穗紋竟與嫩芽頂出的土痕隱隱重合,像某種跨越冬春的呼應。他忽然想起阿塵曾說的“靈視裡的線”——天地萬物的生長,或許真的藏在這些看不見的紋路裡。
“把戰修隊的拓片都取來。”玄昭起身道,“讓他們在靈田邊上,把去年拓的紋路都畫一遍。”
趙武帶著修士們趕來時,手裡捧著各式各樣的拓片:有李硯拓的葉脈紋,有林月拓的冰晶紋,還有新兵拓的飛鳥爪痕。眾人沿著田埂鋪開宣紙,用炭筆細細描摹,筆尖劃過之處,雪水融化的濕氣裡竟泛起淡淡的靈力光暈。
“怪了,”一個新兵忽然低呼,他剛畫完飛鳥爪痕,旁邊的凍土就“哢”地裂開道縫,鑽出隻探頭探腦的田鼠,惹得眾人發笑,“這畫還能招耗子?”
玄昭笑著搖頭:“不是招耗子,是你畫的紋路引動了土裡的生氣。你看這爪痕的轉折處,是不是和地脈的走向有點像?”
新兵湊近細看,果然見爪痕的弧度與田埂下隱約可見的地脈紋路重合,頓時茅塞頓開:“難怪上次拓雪時總覺得靈力順了不少,原來不是巧合!”
日頭升高時,田埂邊已排滿了畫著紋路的宣紙。春風拂過,宣紙上的墨跡仿佛活了過來,與靈田的春芽、凍土的裂痕、甚至遠處瓦房的炊煙交織成一張無形的網。玄昭忽然指著李硯畫的葉脈紋:“把這個刻在靈犁上試試。”
周明帶著鐵匠們立刻動手,將葉脈紋拓在犁尖上,再用龍紋鐵加固。當新的靈犁入土時,犁鏵劃過的軌跡竟與春芽生長的方向完全一致,翻起的泥土裡,密密麻麻的細根須順著紋路舒展,看得老栓眼睛直發亮:“這犁頭認地!比往年省力三成!”
更奇的是林月畫的冰晶紋。她將紋路繡在育苗的棉布上,裹住剛出芽的稻種,那些稻種竟在棉布下整齊地排成一行,芽尖統一朝著東方,像被某種力量指引著生長。
“這是……‘順生紋’?”林月捧著棉布,指尖撫過冰晶紋,“醫書裡說,天地有常序,順著生序做事,事半功倍。”
玄昭望著靈田儘頭的春芽,忽然明白去年雪天拓紋的意義——那些從自然中借來的痕跡,不是要模仿天地,而是要學會與天地對話。就像這春芽知道何時破土,田鼠知道何處藏糧,修行者也該知道,靈力不是要對抗自然,而是要順著自然的脈絡,長成更堅韌的力量。
夕陽西下時,修士們收起畫滿紋路的宣紙,準備帶回營裡仔細研究。老栓卻執意要留下幾張,用石頭壓在田埂上:“讓這些紋路陪著春芽長,說不定今年的稻子,能結出帶花紋的米呢!”
玄昭沒攔著,隻是看著那些被風吹得微微顫動的宣紙,和紙下悄悄拔尖的春芽。他知道,這些拓痕終將在風雨中褪色,但它們印在每個人心裡的道理,會像春芽一樣,在往後的日子裡,一節節往上長,長出屬於龍盟的、與天地共生的模樣。
夜風帶著泥土的腥氣掠過靈田,宣紙與春芽的影子在月光裡交疊,像一首無字的詩,寫著最樸素的修行——順生,順勢,順天地,亦順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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