育苗棚的晨鐘剛敲過第三下,孩子們已踩著露水湧了進來。今日的拓片牆格外熱鬨——西溝挖出的龍紋石拓片旁,新掛上了張“護林衛種樹圖”,是孩子們照著光雨裡的人影拓下來的,筆觸稚嫩,卻把士兵們彎腰栽苗的弧度畫得格外認真;角落裡,蟬蛻拓片上的銀藍蟬影,正停在那張“永安”銅鈴拓片上,翅膀扇動時,鈴拓片竟真的發出細碎的“叮鈴”聲。
“先生,這光帶能織成布嗎?”梳雙丫髻的小姑娘舉著根纏著金線的木梭,那金線是從龍紋拓片的光帶裡抽出來的,細如發絲,卻亮得晃眼。她身後跟著幾個捧著織布機零件的婦人,是林月從織坊叫來的,手裡還拿著塊剛織出的粗布,布紋裡嵌著淡淡的稻穗痕——那是用去年靈田的秸稈纖維紡的線。
玄昭看著木梭上的金線,忽然想起李硯昨夜說的“光痕有韌性”。他取過金線,輕輕一拉,線竟順著拉力延長了半尺,鬆開後又彈回原狀。“試試便知。”他笑著把金線遞給婦人,“在布邊織個龍紋試試。”
織機的哢嗒聲很快響起。金線入布時,粗布上的稻穗紋突然亮起,與金線的光帶交織成網。更奇的是,隨著木梭穿梭,布麵上竟漸漸浮現出模糊的影像——是護林衛們種樹的場景,與龍紋石光雨裡的畫麵重合,連士兵袖口磨破的補丁都清晰可見。
“是拓片在講故事!”孩子們圍著織布機歡呼,連最靦腆的小娃都踮著腳,伸手想去碰布麵上的人影。玄昭攔住他,指尖輕輕點在布麵,影像突然定格,士兵腳下的泥土裡鑽出棵小小的綠芽,順著金線的紋路往上長,轉眼間就長成了棵枝繁葉茂的大樹。
“這不是故事,是記著的日子。”玄昭輕聲道,“就像這布上的稻穗紋,記著去年的收成;龍紋記著護林衛的辛苦;等將來,你們織的布上,還會記著今天的陽光,記著此刻的笑聲。”
正說著,趙武扛著塊新鑿的石碑進來,碑上刻著“光痕織錦”四個大字,字縫裡還嵌著幾片靈田的稻殼。“周明說這碑石裡摻了龍紋鐵,能存住光痕。”他把石碑立在拓片牆中央,剛放下,牆上所有拓片的光帶就像找到了歸宿,紛紛湧向碑麵,在石縫裡織成片流動的光網。
李硯湊近細看,發現光網的節點處,竟對應著龍盟各地的地名——雲關的烽燧、朱雀城的鐘樓、靈田的田埂……像幅活的地圖。“這是……地脈與人心的共鳴?”他驚歎道,“每個被認真記下的痕跡,都成了龍盟的筋骨。”
日頭升高時,林月帶著織坊的人送來新織的光痕布。她們用不同拓片的光帶織出了各式各樣的紋樣:用溪流紋拓片的光帶織成的水紋布,浸在水裡會浮現魚群;用雷暴痕拓片的光帶織成的雲紋布,遇雨會泛起淡紫色的光暈。最妙的是塊用孩童笑聲拓片織成的方巾,展開時,能聽見細碎的童聲在布料裡回蕩。
“陛下,”林月捧著方巾笑道,“這布能做護心符,比尋常符咒更暖。”玄昭接過方巾,果然感到股暖意順著指尖蔓延,像捧著團小小的陽光。他望向窗外,靈田的新苗在風中搖曳,葉片的影子投在地上,竟與光痕布上的稻穗紋隱隱重合。
暮色降臨時,孩子們把光痕布剪成小塊,係在育苗棚的梁柱上。風穿過棚子,布塊碰撞發出悅耳的聲響,每塊布上的光影都在變幻:有的閃過雲關守城的火光,有的映出靈田收割的金黃,有的飄著瓦舍的炊煙……像無數個片段在眼前流轉。
玄昭站在碑前,看著光網裡不斷新增的光點——那是龍盟各地傳來的新痕跡:有北疆牧民拓下的馬蹄印,有南方漁人拓下的漁網紋,甚至有海外島民拓下的海浪痕。這些來自四方的光痕,正順著地脈的紋路,往碑石中央彙聚,織成塊越來越大、越來越亮的光錦。
“先生,”最小的孩子抱著塊光痕布,趴在碑邊睡著了,夢裡還在嘟囔,“要織出龍盟的樣子……”玄昭輕輕給他蓋上布,布麵上的光影立刻溫柔下來,化作片星空,照著孩子的笑臉。
他知道,這光痕織成的,從來不是普通的錦緞。是無數雙手留下的溫度,無數顆心記著的日子,是龍盟大地上,那些看得見、摸得著、藏在時光裡的——生生不息的證明。
喜歡龍盟請大家收藏:()龍盟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