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公子步履從容地踏入前廳,室內沉凝的氣氛幾乎肉眼可見。
廳內並非隻有蕭城一人,左右兩側還坐著幾位氣息沉穩、衣著各異的中年人,他們眉宇間或帶著江湖氣,或透著官場的精明,顯然都是皇都這一係的核心人物。
然而,當鬱公子那道靛藍色的身影出現在門口時,仿佛有一種無形的壓力彌漫開來。
廳內所有人,包括坐在主位上的蕭城,都不約而同地站了起來,動作整齊劃一,帶著顯而易見的恭敬。
“鬱公子。”
眾人齊齊拱手,聲音低沉而整齊。
鬱公子麵色平淡,隻是微微頷首,算是回應。
他目光掃過全場,並未在任何一人身上過多停留,便徑直走向那唯一空置的主位,姿態自然地坐了下來,仿佛本就該如此。
直到他落座,廳內其他人才仿佛得到許可般,依次安靜入座。
蕭城則坐在了原本主位左下方的第一個位置,姿態放得極低。
短暫的沉默後,蕭城率先開口,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繃:“鬱公子,此次行動……恐怕遇到了麻煩。我們安插的人傳來消息,目標地點已被上麵察覺,如今守衛增加了三倍不止,各處關卡盤查極嚴,我們的人……不好進去。”
他話音剛落,旁邊一位麵色黝黑的漢子便補充道:“是啊,鬱公子,硬闖絕非良策。”
鬱公子聞言,指尖輕輕敲擊著紫檀木椅的扶手,發出規律的篤篤聲,臉上卻不見絲毫意外或凝重,反而帶著一種儘在掌握的淡然。
“無礙。”他吐出兩個字,聲音不高,卻瞬間壓下了廳內隱隱的躁動,“那邊的反應,本就在預料之中。進入之法,我另有安排,你們按兵不動即可。”
他這話如同給眾人吃了一劑定心丸,廳內緊張的氣氛頓時緩和了不少。
蕭城看著上方那年輕卻深不可測的麵龐,嘴唇囁嚅了幾下,臉上浮現出掙紮之色,似乎在權衡著什麼極其重要的事情。
終於,他像是下定了決心,再次站起身,對著鬱公子深深一揖,語氣帶著前所未有的懇切:“鬱公子,蕭某……鬥膽,可否請您幫一件事?”
“哦?”鬱公子似乎提起了一絲興趣,微微挑眉,抬手虛扶了一下,“蕭兄不必多禮,直說便是。”
他雖稱呼“蕭兄”,但語氣中的疏離與上位者的姿態卻未曾減弱分毫。
蕭城直起身,臉上帶著一個父親最深的憂慮與懇求,沉聲道:“蕭某彆無他求,隻想懇請鬱公子,無論如何,能保我女兒輕輕性命無憂。”
“我不求她日後能大富大貴,隻求她……能平平安安,遠離此番世間的紛爭與喧囂,做個普通人,安穩度過餘生。”
鬱公子深邃的目光落在蕭城寫滿擔憂的臉上,指尖的敲擊停了下來。
他沉吟片刻,並未直接答應,反而問道:“聽聞蕭兄的千金體弱多病,纏綿病榻。不知……可曾尋訪名醫仔細診治過?”
蕭城臉上掠過一絲真實的痛楚,他歎了口氣,聲音都低沉了幾分:“不瞞公子,小女自出生便帶著弱症,這些年訪遍名醫,用儘奇藥,皆言是先天不足,根源有虧,已是……藥石無醫。”
“正因如此,我這個做父親的,才彆無所求,隻願她在這有限的年華裡,能避開風浪,靜享安寧,便是豁出我這條命,也心甘情願。”
他的話語中充滿了無力感和深沉的父愛,令人動容。
鬱公子靜靜地聽著,眸色深沉,如同不見底的寒潭,無人能窺探其心中所想。
他隻是淡淡地應了一句:“原來如此。”
鬱公子聞言,唇角勾起一抹淺淡而難以捉摸的笑意,他抬手虛扶,語氣帶著一種應承下的從容:“既然是蕭兄親口所托,我定當義不容辭。令千金之事,鬱某記下了。”
“多謝鬱公子!”蕭城緊繃的肩膀終於鬆弛下來,深深吐出一口濁氣。
這或許是他此刻唯一能替女兒鋪下的後路。然而,這份安心背後,也伴隨著一絲隱憂——從今往後,他蕭城唯一的、也是最致命的弱點,便算是主動交到了這位心思深沉的鬱公子手中。
這是一場交易,他用未來的忠誠與賣命,換取女兒的一線生機。
“那麼,後續的具體事宜,待我這邊安排妥當,再與諸位詳細商議。”鬱公子微笑著起身,語氣平和,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
“是!”廳內眾人齊聲應道,態度愈發恭敬。
很快,眾人便依次上前,與蕭城拱手告辭,身影陸續消失在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