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過第五層“邏輯墳場”殘留的、如同斷電般死寂的電子設備區,通往第六層的扶梯呈現出一種令人不安的質感。它並非實體金屬或石材,而是由無數麵不斷細微蠕動的鏡麵拚接而成,反射著來自上下四方扭曲的光影,仿佛一條通往萬花筒深處的腸道。踩在上麵,腳下傳來並非堅硬的觸感,而是一種略帶彈性、如同踩在某種活物表皮上的詭異反饋。
喬芬達幾乎是被戴因半拖半拽著前行,他的臉色比之前更加難看,精神層麵的透支遠比體力消耗更令人萎靡。他看著腳下那些倒映出自己扭曲、惶恐麵容的鏡麵,感覺一陣陣反胃。
“老大……這層……該不會是照鏡子照到死吧……”他聲音虛弱,帶著濃重的悲觀。
戴因沒有回答,她的全部感官都處於高度警戒狀態。這層鬼域給她的感覺與之前任何一層都不同,它散發出的規則之力並非單一的殺戮、靜止或迷惑,而是一種複製、反射與扭曲的複合氣息,如同一個巨大的、充滿惡意的棱鏡。
踏入第六層的瞬間,仿佛穿過了一層冰冷的水膜。眼前的景象豁然開朗,卻又讓人瞬間陷入更深的茫然。
第六層,是珠寶首飾與鐘表區。
寬闊的環形大廳,四周是鑲嵌著絲絨襯裡的玻璃櫃台,裡麵陳列著璀璨奪目的鑽石、寶石、黃金飾品,以及牆壁上懸掛、櫃台內擺放的各種奢華鐘表。柔和而精準的射燈照亮著每一件珍寶,一切都顯得極儘奢華、井然有序,甚至可以說是……完美。
完美得令人毛骨悚然。
因為這裡沒有任何被破壞的痕跡,沒有怪物,沒有詭異的聲響,甚至連一絲灰塵都找不到。隻有那些珠寶在燈光下閃爍著冰冷而昂貴的光芒,以及那些鐘表的指針,以完全一致的、精準到可怕的節奏,“滴答、滴答”地行走著,彙成一片令人心煩意亂的背景音。
更詭異的是,在這個大廳的中央,站著另外兩撥人。
一撥人,和他們一樣,風塵仆仆,臉上帶著疲憊與警惕,大約有七八個,看起來也是從下層掙紮上來的幸存者。
而另一撥人……
喬芬達揉了揉眼睛,難以置信地看著那另一撥人——那分明就是他們自己!
另一個“戴因·布蘭度”,同樣穿著沾滿汙跡的jk製服和圍裙,銀發披散,眼神冰冷,正靜靜地站在那裡。另一個“喬芬達”,同樣是一臉虛弱,金發淩亂,正帶著驚疑不定的目光打量著他們。
鏡像?!
“歡迎來到‘真實之鏡’回廊。”一個溫和的、如同商場導購員般的聲音響起。隻見一個穿著筆挺西裝、麵容英俊得如同雕塑、但笑容卻僵硬毫無生氣的男人,從一處櫃台後走了出來。他的眼睛如同兩潭死水,倒映不出任何光影。
“本層規則很簡單。”無麵男暫且這麼稱呼)用那毫無起伏的語調說道,“找出並摧毀‘虛妄的倒影’,即可離開。請注意,倒影與本體擁有完全相同的外貌、能力,甚至……記憶與思維模式。它們堅信自己才是‘真實’。殺戮,是唯一的鑒彆與解決方式。”
規則清晰而殘酷——自相殘殺!
而且是與自己的“完美鏡像”廝殺!這意味著他們要麵對的是一個完全了解自己戰鬥方式、能力特性,甚至思維弱點的“自己”!
對麵的那個“戴因”也抬起了頭,銀粉異瞳冷冷地掃過真正的戴因,眼神中沒有任何波動,仿佛在看一件無關緊要的物品。而那個“喬芬達”則露出了一個與真正喬芬達如出一轍的、帶著點慫又強裝鎮定的表情。
另一邊,那七八個幸存者也驚恐地發現,他們對麵也出現了各自的“鏡像”,一時間場麵變得無比混亂和緊張。
“開……開玩笑吧?”喬芬達聲音發顫,“跟自己打?這怎麼玩?”
戴因的眉頭緊緊皺起。這是她進入鬼域以來,遇到的最棘手的情況。【絕對免疫控製】和【超再生】確實強大,但如果對手也擁有完全相同的能力呢?那將是一場徹頭徹尾的消耗戰,直到一方力竭或被找到破綻。而喬芬達的時停能力更是雙刃劍,鏡像同樣可以使用,可能導致時間規則陷入混亂的死循環。
“必須找到‘倒影’與‘本體’之間的差異。”戴因低聲道,大腦飛速運轉,“規則稱之為‘虛妄的倒影’,它們必定存在某種不真實的‘瑕疵’。”
就在這時,對麵的“戴因”似乎也做出了同樣的判斷,她的目光掃過真正的戴因,最終停留在她腰間那件印著“吃飽了才有力氣減肥”的滑稽圍裙上。鏡像的“戴因”腰間,是完全乾淨、沒有任何字樣和汙跡的同款圍裙。
“瑕疵……在於‘經曆’?”戴因心中一動。鏡像可以複製外貌和能力,但無法完全複製他們一路走來所經曆的、體現在細節上的“磨損”和“印記”?
她立刻仔細觀察對麵的鏡像:
·鏡像戴因的jk製服,雖然款式相同,但嶄新如初,沒有任何戰鬥留下的破損和汙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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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鏡像戴因的黑色連褲襪,完好無損,沒有勾絲,沒有粘上任何粘液或血汙。
·鏡像喬芬達的夾克,也同樣乾淨整潔,不像真正的喬芬達那樣沾滿了灰塵和不明汙漬。
果然!這些鏡像,是“出廠設置”般的完美複製品,它們缺少了在鬼域中掙紮求生所留下的、獨屬於本體的“痕跡”!
“喬芬達,”戴因立刻低聲提醒,“注意細節!它們的衣服是乾淨的!那是假的!”
喬芬達聞言,連忙仔細看去,果然發現了區彆!“臥槽!真的!我那帥氣的戰損版夾克它們模仿不來!”
然而,就在他們發現這一點的同時,對麵的鏡像似乎也通過觀察他們,意識到了“痕跡”的重要性!
詭異的一幕發生了——
隻見鏡像戴因突然抬手,【絕對免疫控製】的能力發動,並非攻擊,而是作用在自己身上的jk製服!她強行在製服的袖口撕裂了一道口子,模仿著真正戴因衣服上的破損!
鏡像喬芬達也有樣學樣,在自己乾淨的夾克上抹上了一些從旁邊櫃台蹭到的灰塵!
它們在主動偽造“痕跡”!
“媽的!它們會學習!”喬芬達驚呼。
這樣一來,通過外觀細節來辨彆真偽的難度大大增加了!
無麵男那僵硬的嘴角似乎勾起了一抹微不可察的弧度,仿佛在欣賞這場逐漸升級的“找不同”遊戲。
不能再拖延了!必須速戰速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