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威下令大部隊在村外原地駐紮,嚴密警戒,自己則點了來福和另外十名精悍的親兵,挎著槍,朝著村中燈火最盛、白幡飄蕩的龍氏祠堂走去。
龍家祠堂修建得頗為氣派,白磚青瓦,高牆大院,在昏暗的夜色下像一頭吃人的巨獸。祠堂門口,十來個穿著半舊軍裝的士兵零零散散地站著崗,看到常威這一行生麵孔挎著槍徑直走來,立刻緊張起來,嘩啦啦地抬起槍口,攔在門前。
“站住!乾什麼的?龍司令靈堂,閒雜人等不準靠近!”一個像是小頭目的士兵壯著膽子喝道,眼神卻有些飄忽。龍家在此地經營多年,糧餉發得足,這些兵自然對龍家死心塌地。
常威冷哼一聲,掏出那份奉天司令部的委任狀,唰地展開,幾乎懟到那小頭目臉上:“瞎了你們的狗眼!看清楚了!老子是奉天張大帥親自委任的福康縣新任保安團司令,常威!前來吊唁龍司令!”
那小頭目顯然不識字,看著委任狀上的大紅印章和密密麻麻的字,眼神更加茫然慌亂,但還是強撐著:“俺…俺不認得字!誰知道你這真的假的!沒有龍家管事的發話,誰也不能進!”
“不識字?”常威氣笑了,眼神驟然變冷,猛地拔出腰間的駁殼槍,哢嚓一聲上了膛,槍口不是對著天,而是直接指向那小頭目的腦門!他身後的來福等親兵也同時嘩啦一下舉槍,清一色的水連珠,槍刺在慘白的燈籠光下閃著寒光,殺氣瞬間彌漫開來!
“那認識這個吧?!”常威的聲音如同浸了冰碴,“老子數三聲,再不滾開,就彆怪老子手裡的槍不認人!一!”
強大的壓迫感幾乎瞬間摧毀了虛張聲勢的衛兵們的勇氣。那小頭目臉色煞白,冷汗直流,看著黑洞洞的槍口和對方眼中毫不掩飾的狠戾,終於腿一軟,下意識地讓開了道路。其他士兵更是噤若寒蟬,紛紛低頭退後。
常威冷哼一聲,收槍,大手一揮,帶著人大步流星地跨進了祠堂院門。
一進院子,氣氛陡然一變。外麵尚有一絲夜風,院內卻異常沉悶,空氣中彌漫著濃烈的香燭、紙錢燃燒的味道,還混雜著一股難以言喻的、像是東西腐爛又被香料極力掩蓋的怪異氣味,讓人胸口發悶。
院子裡也有士兵,他們顯然已經得到了消息,看到常威這一行煞氣騰騰地進來,非但不敢阻攔,反而紛紛立正敬禮,眼神裡充滿了敬畏和好奇。
常威麵無表情,徑直走向正廳靈堂。剛走到門口,就聽到裡麵傳來一個略帶沙啞、抑揚頓挫的聲音,正在講解著什麼:
“…此村坐落山坡,東麵向大江,後背有高山。江風攜濕氣而入,遇高山阻隔,碰上冷風便凝雲化雨。是故即便方才日頭高照,我等進來時亦遭遇數場驟雨。風水之上,此等格局,便稱之為——神仙潑水!”
常威腳步一頓,示意手下稍候,站在門廊陰影處向內望去。隻見靈堂內,一個穿著杏黃道袍、留著山羊胡的道士,正手持羅盤,對著一群披麻戴孝的龍家親眷侃侃而談。為首的是個臉色蒼白、腹部微微隆起的年輕婦人,想必就是龍大龍的遺孀。
道士繼續說道:“神仙潑水,有利有弊。利者,財源廣進,福祿無憂;弊者,瘴氣滋生,於人畜健康大有妨害。因那驟雨落下,宛如水滴入燒紅的鐵鍋,地氣蒸騰,化為濕熱瘴癘之氣…”
他搖頭晃腦,念道:“正所謂——驟雨來,打紅鍋!瘴氣起,無花果!母豬會發狂,小雞到處坐!人變暈乎乎,祖先惹出禍!”
道士語氣一沉,目光掃過在場眾人,最後落在那口被高高吊起的厚重棺材上:“是故,居於這般神仙潑水格局之地,家中逝者,萬萬不可土葬!”
一個年輕後生好奇地問:“師父,要是土葬了會咋樣?”
道士沉吟片刻,語氣森然:“棺材碰到地,全家不吉利!”他猛地扭頭,看向那懷有身孕的遺孀米綺蓮,“莫說入土,便是棺木吸到地氣,家中便要接連出事,禍事不斷!”
米綺蓮聞言,臉色更加蒼白,驚愕地掩住嘴:“道…道長,此話當真?”
道士胸有成竹,指著靈堂內那些用木架高高吊起、甚至每個木架腳都墊著一碗清水的棺材:“自然當真!夫人請看,此間棺木擺放,豈是尋常擺法?!皆懸空而置,碗水隔地,便是嚴防地氣侵襲,以免屍變,釀成大禍!”
恰在此時,靈堂內一盞掛在梁上的白熾燈接觸不良似的,猛地閃爍了幾下,發出滋滋的電流聲。明滅不定的光線讓道士肅穆的表情、米綺蓮驚恐的臉龐、以及那口高懸的漆黑棺材,顯得格外詭異陰森。
常威站在祠堂門廊的陰影裡,隻覺得那股子寒意越來越重,心裡暗自嘀咕:“媽的,咋都穿越到東北了,還能遇到粽子這玩意?難不成這就是我阿威的既定宿命?!走哪兒都得撞下邪?”他皺眉盯著那神神叨叨的道士,雖然確定不是記憶裡那位英叔,但那種不祥預感,卻像冰冷的蛛網,越纏越緊,壓得人幾乎喘不過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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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堂裡死寂一片,連外麵細微的風聲到了這裡都仿佛被某種無形的力量吞噬了,隻剩下燭火搖曳的劈啪聲和人們壓抑的呼吸聲,有一種山雨欲來的恐慌。
常威深吸一口氣,定了定神,大步走進靈堂。他無視了那詭異的氣氛,徑直走到那群龍家親眷麵前,亮出身份,聲音洪亮打破了死寂:“奉天鎮威軍少校、福康縣新任保安團司令常威,特來吊唁龍司令!”
他的突然出現和響亮嗓音讓靈堂內所有人都是一驚。米綺蓮抬起淚眼婆娑的臉,有些茫然地看著這個陌生的、帶著一身煞氣的年輕軍官。旁邊的龍家族老也麵麵相覷。
常威也不管他們反應,按照禮節上了香,然後目光銳利地轉向米綺蓮,單刀直入:“龍夫人,節哀。不過,恕我冒昧,龍司令正值壯年,究竟是如何遭遇不測的?還請夫人如實相告,我也好對上頭有個交代。”
米綺蓮被常威的氣勢所懾,眼神躲閃,支支吾吾道:“這……我也不太清楚…前些日子我公公過世,司令他夜裡去祠堂上香…等士兵們發現抬回來的時候,人…人就沒了…士兵說,說是讓人用槍打死的…可是…脖子上…還有兩個奇怪的…槍眼…”她說到最後,聲音顫抖,充滿了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