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雪原,天地一色。一輛略顯笨重的馬拖板車,在厚厚的積雪上碾出兩道深深的車轍,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響。車上堆滿了用草繩捆紮結實的酒壇子,隨著車身的晃動,偶爾發出沉悶的碰撞聲。
駕車的是個裹得嚴嚴實實的“車老板子”,厚厚的狗皮帽子壓得很低,巨大的圍巾遮住了大半張臉,隻露出一雙警惕觀察四周的眼睛。
“車老板子!車老板子!等等——!”
一個蒼老而略顯急促的聲音從路邊傳來。隻見一個同樣裹得像個球、頭戴舊氈帽、圍著破圍巾的老太太,正深一腳淺一腳地在雪地裡踉蹌追趕,手裡還揣個包袱,不知道裡麵裝的是什麼。
“籲~~”車老板子勒住韁繩,馬車緩緩停下。他回過頭,甕聲甕氣地問:“啥事兒啊?”
老太太終於氣喘籲籲地攆到馬車邊上,扶著車轅直喘粗氣:“哎呦……可算……可算攆上了……大兄弟,行行好,捎個腳唄……這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老婆子我實在走不動了……”
車老板子打量了她一下,似乎覺得一個老太太也構不成什麼威脅,便點了點頭:“成,上來吧,坐穩了。”
“謝謝了……謝謝大兄弟了……”老太太一邊道謝,一邊有些笨拙地往車上爬,車老板子還伸手拉了她一把。
老太太在酒壇子中間找了個空隙坐下,揣著手,目光似有若無地掃過車老板子的背影,隨口搭話:“大兄弟,你這……這是要上哪去啊?”
車老板子揮了下鞭子,馬車再次緩緩啟動,他的聲音透過圍巾傳來,有些模糊:“往……往二龍山那邊走。”
老太太“哦”了一聲,語氣似乎放鬆了些:“那正好順道,俺家就在那邊山坳裡,還能陪你走上一陣,說說話,解解悶。”
車老板子似乎不太想聊天,隻是“嗯”了一聲。
沉默了一會兒,車老板子像是無意間提起:“俺聽說……前麵那二龍山上,最近可不太平啊。說山上的胡子前一陣子剛搶了一個大戶,前幾天又把官軍給打跑了,挺邪乎的。”
老太太聽了,非但沒害怕,反而嗤笑一聲,帶著點莫名的底氣:“有胡子俺也不怕!”
車老板子疑惑地回頭瞥了她一眼:“為啥呀?您這歲數……”
老太太一雙眼睛在圍巾的縫隙裡閃爍著略顯賊兮兮的光芒,壓低了聲音,帶著點神秘:“傻小子,你沒看出來呀?俺就是胡子!”
“嗬!”車老板子聽了,先是一愣,隨即咧嘴笑出聲,一邊趕車一邊搖頭,“這胡子窩要您乾啥呀?缺娘啊?!您要是再年輕個幾十歲,興許還能當個壓寨夫人……”
老太太目光望向遠方的山巒,語氣似乎帶著點感慨:“唉……壓寨夫人俺可不敢想喲。不過嘛,這胡子窩它也是個家呀,總得有人養個雞、喂個豬,洗個碗、做個飯啥的吧?俺老太太乾這些營生,不正合適麼?”她說著,目光又轉回來,緊緊盯住車老板子微微繃緊的後背,“咋樣,大兄弟,聽了俺這話,心裡頭……突突了吧?”
車老板子握著韁繩的手不易察覺地緊了一下,強裝鎮定,故意讓聲音顯得輕鬆:“咋……咋會呢……駕!”他揮動鞭子的動作稍微有些僵硬,試圖用驅趕馬車來掩飾那一瞬間的緊張。
“嗬嘿!駕!嗬嘿!”
就在這時,後方傳來另一陣急促的吆喝聲和馬蹄聲。車老板子回頭一看,心裡咯噔一下——不知何時,後麵又跟上來一輛馬拖板車,由兩匹健馬拉動,速度飛快,揚起一片雪塵。車上坐著三五個同樣裹得厚實、但身形彪悍的漢子。
那輛馬車很快就追了上來,與他們並駕齊驅。車上一個漢子朝著他這邊大喊:“喂!前麵的車老板子!快點快點啊!磨蹭啥呢!這天眼看就黑了,這地界兒可不太平,可彆真遇上胡子!駕啊~!”那漢子眼神銳利,掃過他和車上的老太太,以及那一車酒壇子。
車老板子心裡發虛,嘴上卻抱怨道:“俺倒是想跑快啊!沒看見這車上裝著都是酒壇子麼!俺怕馬一跑起來,還不把這些酒壇子都給晃蕩碎嘍!”
他站在馬車上,聲音不自覺地提高了八度。
一直默默觀察的老太太,看著車老板子站在車上,因為激動而略顯誇張的肢體動作,還有那透過圍巾傳來的、隱約覺得有些熟悉的嗓音腔調……她的腦海裡,閃過一個陌生又熟悉的身影,漸漸和眼前之人重疊……
這個人……越看,越覺得他像一個人……一個她曾經非常熟悉,曾經心心念念發誓要一起有個家的人……
雪路漫漫,那輛馬車很快就超過了拉酒的車老板子……
車老板子(朱傳武)心緒不寧地又往前趕了一段路,赫然發現,之前超過他的那輛馬車,此刻正橫在路中央,徹底堵住了去路!剛才車上那幾個彪形大漢,此刻都已掀開了偽裝,個個手持短槍,臉上帶著戲謔的笑容,為首的正是二龍山的四當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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