隊伍在夜色中沉默行軍，隻有整齊的腳步聲和偶爾的馬匹響鼻打破寂靜。忽然，前方隱約傳來喧鬨的鑼鼓聲和咿咿呀呀的唱戲聲，在空曠的田野間顯得格外清晰。
參謀長王雷勒住馬，側耳傾聽，疑惑道：“旅座，前麵村子裡怎麼這麼熱鬨？這都啥時辰了。”
旁邊山林遊擊隊出身的於得水咧嘴一笑，帶著幾分諳熟民情的口氣：“聽這動靜，八成是哪家大戶辦喜事，請了戲班子唱堂會呢！十裡八鄉都這樣，鬨騰到後半夜是常事。”
常威騎在馬上，眺望著遠處村莊裡隱約晃動的燈火和人影，心中微動，下令道：“過去瞧瞧不就知道了！傳令下去，部隊原地休息，保持警戒！警衛排，跟我走！”
一行人馬蹄包裹，悄無聲息地接近村莊。越往裡走，那喧鬨聲便越是震耳。村中一片空地上，臨時搭起的戲台被汽燈照得雪亮，台下黑壓壓地坐滿了村民，不時爆發出陣陣叫好聲。
戲台子上，一個身段窈窕、眉眼含情的旦角正甩著水袖，唱腔婉轉：
“崔鶯鶯便在前頭走哇，哎呀呀啊……”
“好——！”台下觀眾齊聲喝彩，氣氛熱烈。這戲子在附近十裡八鄉確實有些名氣，一亮嗓就能惹人叫好。
戲台正前方最好的位置，擺著太師椅，一個穿著綢緞馬褂、腦滿腸肥的老梆子穩穩當當地坐在當中，正是秦五爺！他一隻手不老實地摸著身邊一個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年輕女子滑溜的手背，那雙渾濁發黃的眼睛卻死死盯著台上那身段婀娜的女戲子，幾乎要冒出綠光。
“嘖，這丫頭，”秦五爺咂摸著嘴，口水都快流出來了，“這不扮上就夠勾人的了，這一扮上妝，好家夥，真能夠迷死個人呐！”他手指著台上，對旁邊的人嚷嚷，“哎！你們瞧瞧那個扮相，你看看，這扭的，這活……活脫脫就是個小狐狸精嘛！啊哈哈哈……真叫人扛不住，心裡頭直癢癢啊！”
一旁新娶的第七房小妾頓時不樂意了，哪有新婚當天，新郎官當著新娘子麵這麼露骨地誇彆的女人的！她氣呼呼地一把抽回自己的手，低聲罵道：“你呀！就是邪性！”
秦五爺被罵也不惱，反而淫邪地笑起來，湊近小妾低語：“哈哈，說我邪性？等到了夜裡入了洞房，老子就讓你好好試試，看看我到底邪不邪性！保準讓你明天下不來炕！”
小妾臉一紅，嬌嗔地推了他一把：“去你的！沒個正經！”
秦五爺得意洋洋，又朝四周看熱鬨的鄉鄰喊了起來：“哎！我說大夥兒！都精神點啊！待會兒啊，五爺我還給你們準備了‘彩頭’呢！保準讓你們大開眼界！”
底下有人起哄：“五爺！什麼彩頭啊？！先給大夥兒透個信兒唄！”
秦五爺神秘地擺擺手，賣著關子：“哎！不能說，不能說！這好比蒸饅頭，不能提前揭鍋！你們就瞧好吧，絕對過癮！”
而此時，常威已經帶著警衛排悄然來到了戲台附近。他擠在人群邊緣，目光冷峻地掃視著主位上的秦五爺，湊近一看，心中頓時一股火起——好嘛！真是冤家路窄！這不就是當年那個仗勢欺人、強奸了譚鮮兒的惡霸秦五爺麼？！
常威當即不動聲色地拉過來一個看戲的老鄉，低聲問道：“哎，老鄉，打聽一下，今天這主家，叫啥名啊？這麼大排場？”
那村民見是當兵的，有些拘謹，但還是老實回答：“回軍爺，這是咱們村最有錢有勢的大戶，秦五爺，大號叫秦德海！家裡是跑馬幫的，騾馬成群，田地千坰，老有錢了！這不，今兒個正娶第七房小妾了，擺酒唱戲，熱鬨著呢！”
常威心中冷笑，又追問一句：“哦？秦德海……老鄉，我跟你打聽個事兒，聽說前幾年，這秦五爺是不是在莊子裡……糟蹋過一個唱戲的姑娘？好像叫小秋雁來著？”
那村民一聽這話，臉色頓時一變，眼神躲閃，四下張望，嘴唇動了動，卻不敢開口。
常威心中明了，直接從兜裡掏出十塊大洋，不動聲色地塞到那村民手裡，低聲道：“老哥，你隻管說，知道啥說啥，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那村民握著沉甸甸的大洋，膽子頓時壯了不少，壓低聲音道：“軍爺……您說的那個小秋雁，我是沒聽說過，我是從元寶鎮過來給秦家當長工的。不過……我聽這莊子裡老人偷偷說過，這秦五爺，就是個色中餓鬼！仗著有錢有勢，養著十幾個炮手，這十裡八鄉但凡是模樣周正點的大姑娘小媳婦，基本……基本都沒逃過他的毒手！家裡男人就是知道了，也大多敢怒不敢言，敢動手的都叫他拿槍打死了！今年投井跳河的就有好幾個呢！真是造孽喲！”
常威聽完，心中已然確定八九不離十。他衝那村民拱了拱手，悄無聲息地退出人群，回到了村外大部隊駐紮的地方。
“旅座，什麼情況？”王雷迎上來問道。
常威麵色冷峻，迅速下達命令：“王雷，你親自帶上一百個身手好的弟兄，換上便裝，帶上短槍和棍棒，給我潛伏進莊子！等這戲散了，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把那個秦五爺秦德海，給我他媽的綁過來！記住，要活的！動手的時候，就報‘天外天’的名號！都他娘的蒙上臉，彆讓人認出來！”
他頓了頓，語氣森然：“他莊子裡養著些護院，估計手裡都有家夥。讓弟兄們下手利索點，能弄暈就先弄暈，弄不了……就直接處理掉，彆留活口，免得走漏風聲！”
王雷眼神一凜，挺身應道：“是！旅座放心，保證辦得乾淨利落！”
常威翻身上馬，對身後待命的大部隊一揮手：“全軍開拔！繼續前進！”
龐大的隊伍再次動了起來，如同暗夜中流淌的鋼鐵河流。常威勒住馬，又對留在原地的王雷補充了一句：“得手之後，儘快趕上來彙合！”
“明白！”王雷重重點頭，隨即轉身，迅速點齊人手，如同鬼魅般再次融入村莊的陰影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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