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二十八,哈爾濱街頭已是年味十足。常威一身便裝,左手牽著大老婆米綺蓮,右手抱著三女兒常薇薇,身後跟著抱著二兒子常捷的小老婆米念英,龍大龍的遺腹子好大兒龍威則像個小大人似的,緊緊跟在米綺蓮身側。一家人熱熱鬨鬨地走進了朱開山那間生意紅火的山東菜館。
“哎呀呀,老朱大哥!咱們可有日子沒見了啊!”常威一進門就亮開大嗓門,臉上堆滿了笑,“我這肚子裡頭的饞蟲可是鬨翻天了,就想著你老哥做的那口‘油炸冰溜子’!快快快,趕緊給我炸一盤,解解饞!”
朱開山正圍著圍裙在櫃台後算賬,聞聲抬頭,見是常威,臉上立刻綻開老菊花般的笑容,連忙迎了出來:“哎呦!常旅長啊!您可是貴客臨門啊!想吃油炸冰溜子?那還不簡單!我這就親自下廚給您做去,保準還是那個味兒!”他一邊用圍裙擦著手,一邊熱情地招呼。
這時,韓秀兒抱著胖乎乎的兒子從後廚掀簾出來。常威眼尖,立刻瞅見了,朝朱開山擠眉弄眼,壓低聲音笑道:“老朱大哥,你瞧!小老弟我當初那法子,靈吧?這不說有就有啦?哈哈哈!”他指的是當初讓朱開山給朱傳武和韓秀兒下春藥,促成好事的舊賬。
朱開山老臉一紅,卻是發自內心地感激,連連作揖:“是是是!哎呀,常老弟,你……你真是我老朱家的大恩人呐!秀兒!快,過來給常叔磕個頭,謝謝你常叔!”
韓秀兒也認得常威,知道他是自己的貴人,要不是他的那一手春藥,她那悶驢老公還不肯碰她呢!哪來的這大胖小子?!聞言就要抱著孩子下拜。
常威連忙伸手扶住,阻攔道:“彆彆彆!秀兒!我可不興這套!什麼恩不恩的,看著你們一家和和美美,孩子康健,我就高興啦!”他話鋒一轉,對朱開山道,“你呀,真要謝我,就給我多整兩盤拿手好菜,再多燙幾壺你們家最好的高粱燒!那可比啥都強!哈哈哈……”
朱開山拍著胸脯保證:“行!沒問題!包在我身上!您和夫人、公子小姐們樓上雅間請!我這就去張羅!”
一行人上了樓,在雅間坐定。很快,熱騰騰的菜肴和醇香的高粱酒便端了上來。常威給朱開山倒上酒,介紹道:“老朱大哥,我正式給你引見一下。這是內子米綺蓮,這是念英,也是我屋裡人。這是老大龍威,這是老二常捷,老三薇薇。”米綺蓮落落大方地點頭微笑,米念英則略顯羞澀地低了低頭。
朱開山連忙舉杯:“哎呀,兩位夫人好!幾位公子小姐真是福相!我老朱敬旅長和夫人一杯!”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常威說起正事:“老朱大哥,我這不過年了嘛,想著犒勞一下手底下那幫弟兄。想在你這兒訂上百十桌酒席,你看能不能安排?”
朱開山一聽,麵露難色,搓著手道:“常旅長,您這可得體諒體諒我啊!這年關跟前,家家戶戶都訂席麵,我這館子裡的日子早就排滿了,灶台都快轉冒煙了!實在是……實在是挪不出那麼多桌啊!”
常威挑了挑眉:“真的一台都擠不出來了?”
朱開山苦笑道:“擠破頭,最多也就給您擠出三五桌來。可您手下兵多將廣,帶誰來,不帶誰來,都不合適,反倒讓弟兄們生了間隙。依我看呐,這部隊上過年,圖的就是個人多、酒多、熱鬨!不如就在自家營房裡,多弄些牛羊豬,現殺現吃,大鍋燉肉,大碗喝酒,那才叫痛快!那比在我這小館子裡擠著強多了!”
旁邊的米綺蓮也輕聲對常威道:“夫君,朱掌櫃說得在理。將士們辛苦一年,確實需要放開熱鬨一番,在營地裡更便宜行事。”米念英也點頭附和:“姐姐說的是。”
常威琢磨了一下,拍了拍大腿:“說的也是!是我想岔了!還是在營地裡擺開場麵痛快!行,老朱大哥,那這事就算了!來,喝酒喝酒!”
奉天火車站,臘月二十九,天色陰沉,寒風凜冽。
一列軍列靜靜地停靠在月台旁。車門打開,一身戎裝、麵容冷峻的張學良第一個踏下車廂。他沒有像往常那樣對迎接的人群揮手致意,而是默默地、筆直地站在了那裡。
緊接著,他身後的車廂裡,魚貫走下一排排同樣戎裝整齊的士兵。與尋常凱旋不同,這些士兵的脖子上,都莊重地係著一條刺目的白綾。而他們手中,緊緊捧著的,不是武器,是一個個覆蓋著白布的、方方正正的木盒——裡麵都是他們戰友的骨灰。
沒有人說話。
隻有整齊劃一、沉重有力的腳步聲在空曠的站台上回蕩。
“啪!啪!啪!啪!”
每一步都沉重有力,敲在人心上。士兵們麵容肅穆,眼神堅毅中帶著些許悲愴,默默地跟在張學良身後,組成了一支沉默的洪流。是啊,他們的確打了許多勝仗,他們這些人能活著分享勝利的榮光,可他們手裡捧著的那些卻永遠離開了!
張學良邁步向前,步伐穩定而有力。他的腦海中,不受控製地翻湧起出發剿匪前,在那個寒風呼嘯的山林裡,對這些如今已成盒中忠魂的將士們做動員的場景:
……回憶裡,張學良看著台下一張張年輕而充滿熱血的臉龐出發……
那時他問郭鬆齡:“茂宸,我怎麼會……想哭呢?”
郭鬆齡對他說:“那不奇怪,漢卿。是你挑了他們。是你,張漢卿,親手為他們選擇了——生,或者是死!”
……(回憶)激烈的林間槍戰,子彈呼嘯。一個年輕的士兵用自己的後背擋住了黑暗中射來的冷槍。張學良看著他口中不斷湧出的鮮血,那士兵眼神渙散,充滿了對死亡的恐懼,用儘最後力氣喃喃道:“少帥……我……我要死了……”張學良死死按住他不斷冒血的傷口,聲音嘶啞地低吼:“胡說!你不會死的!堅持住!你不會死的!!”……然而,懷中的那具身體最終還是慢慢變冷、僵硬。
思緒收回,張學良依舊沉默地走著。張學良緊緊繃著,將那一瞬間湧上眼眶的酸澀狠狠壓了下去。他強硬的意誌撐著身體挺直了脊梁,目光比以往變得更加銳利和堅硬,帶領著這支承載著勝利與犧牲、榮耀與悲傷的隊伍,一步一步,堅定地走向站外。
寒風卷起地上的積雪,掠過他們這些沉默的身影,地上噠噠噠的腳步聲仿佛是一曲鐵血英雄的挽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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