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衛國的聲音,陡然拔高!
“我再問你!”
“你報告裡寫的,村村通工程,覆蓋率百分之九十八!”
“那剩下的百分之二是哪?”
“是不是都在魯西南那十二個剛‘摘帽’的貧困縣裡?”
“那些孩子,是不是還得每天天不亮就起床,走十幾裡山路去上學?”
“你告訴我,他們的爹娘,對你這個工作,滿不滿意?”
句句誅心!
整個會議室,再無半點聲音。
鄉村負責人的腿,已經開始打哆嗦了。
他想不明白,這些犄角旮旯裡的事情,這位日理萬機的省裡一把手,是怎麼知道的?
肖衛國的怒火,顯然還沒有燒完。
他從自己那個用了十幾年的帆布包裡,摸索了一下。
然後,“砰”的一聲,他將一個東西,狠狠地拍在了會議桌上!
那是一塊拳頭大小的石塊。
或者說,是混凝土塊。
但那塊混凝土,疏鬆得像是餅乾,用手一捏,就能掉下一堆沙子。
“認識這個嗎?”
肖衛國指著石塊,眼睛裡幾乎要噴出火來。
“石河子!”
“你們報告裡寫的,投資三百萬,高標準、高質量修建的防汛堤壩!”
“三百萬!就建了這麼個玩意兒?”
“這他媽就是個豆腐渣工程!”
“現在是汛期!魯西南連著下了一個禮拜的雨!”
“這道堤,就是拿來保平安村幾千口子人命的!”
“要是它塌了,這個責任,你來負?還是我來負?”
鄉村負責人一動也不敢動。
他隻覺得,天,要塌了。
……
平安村的天,也確實像是要塌了。
雨,越下越大。
豆大的雨點,砸在院子裡的泥地上,濺起一個個渾濁的水泡。
“這雨……下得邪乎啊。”
“是啊,長這麼大,沒見過這麼大的雨。”
“西邊的河,不會有事吧?”
各家各戶都在擔憂著。
張遠站在灶屋門口,望著院外那片白茫茫的雨幕,心,一點點地沉了下去。
他們村的莊稼地,緊挨著清水河。
要是河水真的漫上來……
這一年的收成,就全完了。
就在這時,他眼角的餘光,瞥見幾道身影,在雨幕中,正朝著村西頭狂奔而去。
為首的,正是村大隊支書,李德旺。
他身上隻披了一件破舊的蓑衣,手裡扛著一把鐵鍬,黝黑的臉上,滿是焦急。
跟在他身後的,是春生叔,還有李青山、李長河那幾個村裡的壯勞力。
他們每個人,都拿著工具,神色緊張,腳步匆匆,連個招呼都來不及打。
張遠的心,猛地一揪。
肯定是出事了!
“葉嫂子!”
張遠回頭,衝著正在收拾碗筷的鄰居葉嫂子喊道。
“德旺叔他們,這是去乾啥?”
葉嫂子也看到了那群人。
“還能乾啥!”
“西邊!西邊的堤壩!聽人說……說快撐不住了!”
“清水河的水,全……全都漫上來了!”
“德旺書記,這是帶著人,去堵缺口去了!”
轟隆!
一道驚雷,在天邊炸響。
張遠隻覺得,自己的耳朵裡,嗡嗡作響。
“我也去!”
他想都沒想,轉身就要往雨裡衝。
他也是平安村的人,這種時候,怎麼能眼睜睜看著?
“你去做什麼!”
葉嫂子連忙喊住了他。
“小遠,你聽嫂子的,你彆去!”
“那地方,現在亂得很!”
“水又大又急,河岸上全是爛泥,滑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