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先生端著碗,縮在角落裡。
他用筷子在碗裡扒拉著,渾濁的眼睛裡看不出任何情緒。
就在大家幾乎要將他遺忘時,他卻突然開了口。
“這滿月酒,是陰間酒……”
幾個正在說笑的嫂子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
王先生卻像是沒看見,自顧自地繼續說。
“孕婦不能沾,沾了帶走腹中胎。”
“八字輕的不能碰,碰了招來身外災。”
“沒結婚的小夥子,更不能多留,留久了,陽氣被借走,就還不回來了。”
這話一出,周圍徹底安靜了下來。
所有人的目光,都齊刷刷地投向了那個角落。
黃剛和趙淑珍的臉色,一下子變得煞白。
大喜的日子,說這種話,這不是明擺著咒人嗎?
張遠眉頭一皺,放下手裡的勺子,快步走了過去。
“王先生,今天黃剛大哥大喜的日子,您是不是喝多了?”
王先生緩緩抬起頭,渾濁的眼珠子在張遠身上轉了轉,又落到不遠處正被幾個孩子圍著的鬱依依身上。
那眼神,讓鬱依依沒來由地打了個寒噤。
他沒再說話,隻是嘿嘿地笑了一聲。
“你個老東西,滿嘴噴糞!胡說八道什麼!”
一個膽子大的嫂子終於忍不住了,叉著腰罵了起來。
“就是!好好的滿月酒怎麼就成陰間酒了?你安的什麼心!”
“我看他是老糊塗了!快走快走,彆在這兒觸我們黴頭!”
幾個嫂子你一言我一語,連推帶搡地就要把王先生往外趕。
王先生也不反抗,任由她們推著,踉踉蹌蹌地走出了院子,嘴裡還念叨著沒人聽得懂的話。
一場風波,就這麼過去了。
可大家夥兒心裡的疙瘩,卻留下了。
秀芳嫂子她湊到張遠身邊,神情凝重。
“小遠啊,嫂子跟你說句掏心窩子的話。”
“以後這種滿月酒的席,你還是少接點吧。”
“王先生雖然說話不中聽,但他……他看東西準得很。”
秀芳嫂子歎了口氣,“這活兒,對你不好。”
張遠不以為意地笑了笑。
“秀芳嫂子,謝您關心,我一個廚子,哪有活兒不接的道理。”
“都是鄉裡鄉親的,我不乾誰乾?”
他甩了甩手上的水珠,重新抄起了大勺。
“再說了,我又不信這些。”
“邪不壓正,菜做得香,就能壓過一切晦氣!”
……
很快就到了中午。
吉時已到。
趙淑珍擦了擦額頭的汗,衝著灶台方向喊了一聲。
“小遠,可以上菜啦!”
“好嘞!”
張遠應了一聲。
好戲,開場了!
他麵前擺著一口大鐵鍋,鍋裡燒著滾油。
肉絲“刺啦”一聲滑入油鍋,張遠手裡的鐵勺上下翻飛。
一會兒的功夫,肉絲就已經炒得色澤金黃。
接著,他手腕一抖,將一碗秘製料汁猛地往鍋裡一潑!
“我的天,這什麼味兒啊!太香了!”
“是魚香肉絲!我聞出來了!”
“光聞著味兒,我口水都快流下來了!”
賓客們伸長了脖子,眼睛都看直了。
這就是張遠的絕活,魚香肉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