槍聲,終於徹底停息。
嗆人的硝煙混合著濃重得化不開的血腥味,沉甸甸地彌漫在保太鎮的上空,壓得人喘不過氣。
短暫的死寂中,附近民居緊閉的門窗後,一雙雙驚懼又帶著無限期盼的眼睛,小心翼翼地透過狹窄的門縫、窗縫向外張望。
一名參謀長長呼出一口帶著硝煙味的濁氣,抹了一把臉上混合著汗水、硝煙和敵人血漬的汙垢,抓過身邊戰士遞來的擴音喇叭,深吸一口氣,對著寂靜的街道和那些緊閉的門窗,用儘全身力氣大聲喊道:
“老鄉們!我們是抗日同盟軍!保太鎮的鬼子,被我們全部消滅了!大家安全了!可以出來了!”
回應他的,起初是令人窒息的死寂。仿佛整個鎮子都在屏住呼吸。
過了漫長的十幾秒,一扇飽經風霜的木門終於“吱呀”一聲,被小心翼翼地推開一條縫。
一個須發皆白、臉上刻滿歲月溝壑的老漢顫巍巍地探出頭,渾濁的眼睛先是警惕地掃過滿街穿著迷彩“蛤蟆衣”、荷槍實彈的士兵,接著目光凝固在滿地的鬼子屍體、燃燒的廢墟和那扇被炸得稀爛的中隊部大門上。
他猛地用力推開那扇沉重的木門,踉蹌著衝了出來,渾濁的老淚如同斷了線的珠子滾滾而下,聲音嘶啞哽咽:
“老天爺啊!您開開眼啊!這些殺千刀的畜生…真…真被打死啦?真…真死絕啦?”
仿佛一聲衝破寒冬的春雷,越來越多的門被推開了。男人、女人、老人、孩子,帶著劫後餘生的茫然和難以置信,小心翼翼地走出來,看著眼前這如同夢幻般的一切。
驚疑、恐懼如同冰雪般在巨大的狂喜和激動麵前迅速消融。
“是同盟軍!是打鬼子的好漢!是咱們的隊伍!”
“解放了!咱保太鎮真解放了!鬼子都死絕了!”
很快,無需任何動員,一些年輕力壯的小夥子自發地行動起來:
一個挽著袖口、露出結實臂膀的青年大聲道:“老總!我們來搭把手!這些畜生的屍首不能留在這兒臭了街,汙了咱保太鎮的地!”
另一個扛著鐵鍬的青年應和著:“對!拉到鎮子外頭亂葬崗挖深坑埋了!俺們有的是力氣!”
他們和戰士們一起,默不作聲地七手八腳將一具具穿著土黃色軍服的鬼子屍體扒乾,鬼子身上的衣服和鞋子全部被脫了下來。然後抬上停在外麵的“鐵牛”小四輪拖鬥。
不得不說小鬼子這些衣物料子很好,改一改,老百姓就是一件難得的好衣裳。
腳上的黃色軍皮鞋,更是尋常老百姓眼中的好東西。
現場聚集更多的年輕人,眼中燃燒著複仇的火焰和求戰的渴望,圍到了正在指揮清理戰場的蕭然和李振彪麵前。
一個濃眉大眼、身材魁梧的青年擠到最前麵,聲音洪亮:“長官!收下俺吧!俺力氣大,能扛槍,跟你們打鬼子!我爹娘就是被這群鬼子殺害的,俺要給俺爹娘報仇!”
另一個看著有些斯文、但眼神同樣堅定的青年急切地補充:“還有俺!俺識字,上過兩年新式學堂!俺也要當兵,殺鬼子!絕不讓這些畜生再禍害咱家鄉!”
群情激昂,要求參軍的聲音如同海嘯般一浪高過一浪。
蕭然看著眼前這一張張年輕、熱切、充滿力量的麵孔,深邃的目光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欣慰,他對身邊的李振彪點點頭:“李營長,挑人!身體結實是第一,最好有點文化底子,腦子活絡的。第一批,先收三十個!作為骨乾培養!”
李振彪雷厲風行,立刻帶著幾個經驗豐富的排長開始篩選。
很快,五十個精壯挺拔、眼神銳利的小夥子被挑了出來,帶著無法抑製的興奮和自豪,挺直腰板站到一旁,如同新生的青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