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義廳的燭火燃到後半截,酒氣混著汗味在空氣裡蒸騰。
李濟棠放下酒碗,拳頭在粗糙的木桌上狠狠敲了敲,原本喧鬨的廳內便慢慢靜了下來。
“弟兄們,”他李濟棠聲音不高,“道理講明白了,路也得選準了。眼下j西n昌有場大動靜,各路好漢要合在一起乾件驚天動地的大事——把那些騎在咱們頭上的官老爺掀翻在地,讓窮人真正抬起頭來。”
李雲龍正往嘴裡倒酒的手頓了頓,酒液順著下巴滴在衣襟上。他沒抬頭,卻能感覺到李濟棠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n昌總需要有人去!”李濟棠的聲音斬釘截鐵,“那裡需要人手,需要家夥,也需要盤纏。清風寨藏著的那些家夥什、攢下的那些大洋,還有願意跟著我走的弟兄,得隨我一趟。”
廳裡頓時起了一陣騷動,有人低頭私語,有人摩拳擦掌。
鄒國厚拄著拐杖往前挪了兩步,瘸腿在地上磕出篤篤聲:“李大哥去哪,我鄒國厚就去哪!當年在軍隊裡沒敢乾的事,這次我豁出去了!”
徐紹華掄著鐵錘在鐵砧上連敲三下,火星濺到地上:“我這鐵匠鋪裡還有剛打好的二十把砍刀,帶著!再讓弟兄們把藏在後山的幾百支步槍扛出來,足夠用了!”
李雲龍猛地將空碗往桌上一墩,瓷碗在桌麵轉了兩圈。他抬眼看向李濟棠,眼底翻湧著複雜的情緒——有不舍,有擔憂,還有一絲連自己都沒察覺的敬佩。
“要多少人?”李雲龍啞著嗓子問。
李濟棠沉吟片刻:“寨子裡能打的弟兄有一百二十人,我帶走八十,留下四十守家。”
“武器呢?”
“步槍帶走七成,子彈儘量多帶,砍刀全帶上。”
“大洋?”
“寨裡存的三萬多塊,我帶走兩萬。”
每說一句,聚義廳的空氣就凝重一分。八十人是清風寨三分之二的戰力,七成步槍幾乎是壓箱底的家當,兩萬大洋更是弟兄們冒著性命守住的血汗錢。
王二柱急得臉都紅了,剛要開口,卻被李雲龍一眼瞪了回去。
李雲龍站起身,走到牆邊那排掛著的步槍前,伸手摩挲著冰冷的槍身。
這些槍有的是從清鄉隊手裡奪的,有的是用命換來的,槍托上還留著弟兄們的汗漬。
李雲龍想起去年冬天,為了跟土匪搶這批槍,張屠戶的胳膊被打穿,賀健斷了兩根肋骨,弟兄們在雪地裡爬了半夜才把槍運上後山。
“都給他。”李雲龍忽然開口,聲音不大,卻讓所有人都愣住了,“八十人不夠,讓願意去的都去,算上鄒國厚、徐紹華他們,湊夠一百人上。”
李雲龍轉向兵器架,手指劃過那些閃著寒光的砍刀:“步槍全帶走,留幾把獵槍守寨就行。大洋……三萬三千都帶走,路上能用得著。”
“寨主!”王二柱急得跳起來,“那咱們剩下的人怎麼辦?要是官府打上山來,咱們連像樣的家夥都沒有了!”
李雲龍回頭看了他一眼,眼神裡沒了剛才的暴躁,隻剩下一種沉甸甸的平靜:“二柱子,你記著,當年咱們沒槍沒大洋,不也在這清風寨活下來了?這些弟兄要去乾的事,比守著這山頭重要。”
李雲龍走到李濟棠麵前,從腰間解下一個油布包,裡麵是他藏著的五十塊大洋——那是他準備給楊秀芹娃娃治病的錢。“這個也帶上,路上彆虧待弟兄們。”
李濟棠看著他,眼眶有些發熱。他知道這五十塊大洋對李雲龍意味著什麼,卻沒推辭,隻是用力點了點頭:“雲龍,等我們在n昌站穩腳跟,就派人來接你們。”
“少廢話。”李雲龍彆過臉,“天亮就出發,彆讓官府察覺了。”
當晚,清風寨的火把亮了一夜。
弟兄們默默收拾行裝,徐紹華帶著鐵匠鋪的人連夜打磨兵器,張屠戶把自己那把用了十年的殺豬刀也擦得鋥亮。
楊秀芹和幾個婦女在夥房裡蒸乾糧,白麵饅頭的香氣混著夜色飄出很遠。
天蒙蒙亮時,一百個弟兄背著槍、揣著乾糧在寨門口緊急集合。
李濟棠穿著一身短打,腰裡彆著把匕首,看起來精神抖擻。他走到李雲龍麵前,用力抱了抱他:“照顧好弟兄們。”
李雲龍沒說話,隻是拍了拍他的後背。
鄒國厚瘸著腿走到隊伍最前麵,徐紹華扛著一捆砍刀跟在後麵,張屠戶的刀疤在晨光裡閃著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