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開始。”
當楊汝成那如同萬年玄冰般冰冷、不帶一絲感情的最後四個字,在這片充滿了火藥味和緊張氣息的訓練場上緩緩落下時,整個“鐵血寨”的空氣,仿佛都在這一瞬間,被徹底抽空了。
“穿山豹”張三爺還保持著那個五體投地的屈辱姿勢,跪在冰冷的雪地裡。他那張本是充滿了不屑和狂妄的臉上,此刻隻剩下一片死灰。他不敢抬頭,也不敢動彈,那具本是強悍無比的身軀,在楊汝成那如同山嶽般沉重的威壓下,抖得如同風中的落葉。
他輸了。輸得,體無完膚。
他終於明白,眼前這個男人,為什麼會被稱為“楊瘋子”。
這根本不是人能打出的槍法。這是神技,是妖法!
“楊……楊龍頭……”“穿山豹”的聲音沙啞得如同被砂紙磨過,他顫抖著,“俺……俺服了……俺,這就去跑……”
“站住。”
楊汝成冰冷的聲音,再一次響起。
“穿山豹”的身體猛地一僵。
楊汝成緩緩走到他的麵前,那雙如同古井般不起一絲波瀾的眼睛,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我問你,張三爺。”
“在……在……龍頭您說!”
“你,服我什麼?”楊汝成的聲音,不帶一絲感情,“是服我,槍打得比你準?還是服我,罰得比你狠?”
“我……俺……俺都服!”“穿山豹”磕頭如搗蒜。
“不。”楊汝成緩緩搖了搖頭,“你,什麼都不服。”
他猛地一腳,踹在了“穿山豹”的肩膀上,將這個同樣是身強力壯的漢子,踹得在雪地裡滾了兩圈!
“你!”他用那杆還在冒著青煙的狙擊步槍,指著那個滿臉驚恐和屈辱的漢子,“服的,隻是這個!”
“你怕我殺了你。就像你,用你的刀,去逼那些,手無寸鐵的老百姓一樣!”
“你們!”他猛地轉身,那黑洞洞的槍口,緩緩地,掃過在場那三百多號,同樣是,噤若寒蟬的土匪!
“你們,以為,有了槍,有了人,占了山頭,就是‘好漢’了?”
“你們,以為,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就是‘爺們’了?”
“我告訴你們!錯!!”
他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咆哮,如同平地驚雷,狠狠地劈在了每一個人的心上!
“在日本人眼裡,你們,連‘人’,都算不上!你們,就是一群,占了山林的,‘野獸’!一群,他們,隨時可以,調轉炮口,就徹底碾死的,‘螞蟻’!”
“你們,跟他們,講義氣?講規矩?”
他自嘲地笑了笑,那笑容,冰冷而又充滿了無儘的悲愴。
“我,也講過。”
“我,在‘靠山屯’,有家,有娘,有老婆,有孩子。”
“我,也隻想,守著我那片林子,過我自己的日子。”
“可是,”他的聲音,陡然變冷,那雙,本是平靜的眼睛裡,瞬間,就燃燒起了,熊熊的,足以將這片天地,都徹底點燃的,瘋狂的火焰!
“日本人,來了!”
“他們,沒有跟我講規矩!”
“他們,用刺刀,捅穿了我那才四歲的兒子的胸膛!”
“他們,用大火,活活燒死了我那還在炕上,給我縫補著棉衣的老娘!”
“他們,用,幾十個人的獸行,糟蹋了我那,剛剛才跟我拜了堂的媳婦!!”
“你們,告訴我!!”他嘶吼著,那雙通紅的眼睛,死死地瞪著眼前這群,早已被他這番,充滿了血淚的控訴,給徹底鎮住了的漢子!
“這個,道理!”
“我,該向誰,去講?!”
“這個,公道!”
“我,又該向誰,去討?!”
“……”
整個,訓練場,都陷入了一片,死一般的沉寂。
隻有,那,凜冽的寒風,在耳邊,呼嘯。
和,那,三百多號漢子,同樣是,被壓抑了許久的,粗重的,充滿了感同身受的,喘息。
“我,告訴你們。”楊汝成,緩緩地,用那,同樣是,沾滿了血汙和硝煙的袖子,擦乾了眼角的淚痕。
他,那雙,重新,變得,如同鋼鐵般堅硬的眼睛,緩緩地,從在場每一個,同樣是,眼眶通紅的漢子臉上一一掃過!
“這個,世道。”
“沒有,道理。”
“也沒有,規矩。”
“有的,”他,一把,就將那杆,沉重的狙擊步槍,狠狠地,插在了麵前的雪地裡!
“隻有,這個!!”
“隻有,比他,更硬的拳頭!比他,更快的刀!比他,更準的槍!!”
“你們,不是不服嗎?!”他,指著那個,同樣是,早已是,淚流滿麵的“穿山豹”,“很好!”
“從今天起,我,楊汝成,不當你們的‘龍頭’!”
“我,當你們的,教官!”
“我,不教你們,怎麼,站隊列,走正步!”
“我,隻教你們,三件事——”
“怎麼,活下去!”
“怎麼,殺鬼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