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口的大槐樹下,已經聚集了黑壓壓的一片人。靠山屯的青壯爺們兒幾乎都到齊了,足有三四十號人。他們手裡拿著的家夥五花八門,有幾杆和楊汝成差不多的老式火槍,更多的是打鳥的土銃、磨得鋥亮的獵叉,甚至還有人扛著劈柴的斧子。
人群裡吵吵嚷嚷,充滿了興奮和期待。
“都說這回要圍個大的,也不知道能不能成。”
“怕啥,有汝成領著呢,他出馬,還能有空手回來的時候?”
“那倒是,汝成的槍法,十裡八鄉那是頭一份!”
屠戶張山正扯著嗓子維持秩序:“都彆嚷嚷了!家夥都拿穩了,彆走了火傷著自家人!”
村裡上了年紀的裡正,拄著一根拐杖,站在一塊大石頭上,也是一臉的嚴肅:“都給我聽好了!今天進山,不是鬨著玩的!一切行動都得聽指揮,誰要是敢自作主張,壞了大家夥兒的事,回來彆怪村規不認人!”
正說著,楊汝成背著他的漢陽造,不緊不慢地從村裡走了出來。他一出現,原本嘈雜的人群立刻安靜了不少,所有人的目光都彙聚到了他身上。
“汝成兄弟,你可算來了!大夥兒都等急了!”張山迎了上去。
裡正也從石頭上下來,走到他跟前,鄭重地說:“汝成,今天這事,就全交給你了。這幾十號兄弟的安危,都在你身上。”
楊汝成點了點頭,目光掃過在場的每一個人,他沒有多餘的廢話,開門見山地說:“裡正,張大哥,各位叔伯兄弟。野豬不是兔子,它會玩命。咱們人多,槍也雜,要想不出岔子,就得把醜話說在前頭。”
他的聲音不大,但清晰地傳到了每個人的耳朵裡。
“進了林子,所有人,不許高聲說話,不許亂跑。我讓你們在哪兒待著,就得像釘子一樣釘在哪兒。我做的手勢,都看明白了。誰的槍沒我的話不許響。都聽清楚了沒有?”
“聽清楚了!”人群齊聲應道,聲音洪亮。
“好。”楊汝成一揮手,“那就出發!”
一行人浩浩蕩蕩地離開了村子,朝著後山深處進發。楊汝成走在最前麵,張山和幾個有經驗的老獵戶跟在他身後,剩下的人則在後麵拉開長長的隊伍。
進了林子,楊汝成便打起了手勢,示意大家放慢腳步,保持安靜。隊伍行進的速度立刻降了下來,隻有腳踩在枯枝敗葉上的沙沙聲。
“汝成哥,咱們這是要去哪兒找啊?這山這麼大,跟大海撈針似的。”一個年輕的小夥子湊到楊汝成身邊,壓低聲音問。他是村裡的後生,叫趙四。
楊汝成沒有看他,眼睛依舊警惕地掃視著四周,嘴裡回答道:“找豬,不能用眼睛,得用鼻子和腦子。這個時節,它們愛吃橡子,咱們就去南坡那片橡樹林。而且野豬愛在泥潭裡打滾,咱們得順著水源找。”
他一邊說,一邊蹲下身,撚起一點泥土在鼻子下聞了聞,又看了看旁邊一棵樹乾上的刮痕。
“這兒有騷味,樹上有蹭掉的豬毛。它們離這兒不遠。”楊汝成站起身,指了指前方的一處窪地,“都停下,彆動。”
他獨自一人,貓著腰,悄無聲息地摸了過去。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回來,對眾人打了個手勢。
張山湊上來問:“怎麼樣?”
“是豬窩,但窩是涼的,它們出去找食了。”楊汝成指著地麵上的一串腳印,“你看這兒,蹄子印又大又深,邊上的泥還是新翻上來的,說明這家夥過去沒多久,而且分量絕對不輕。是一家子,一頭大的,帶著幾頭半大的。”
趙四也湊過來看,卻什麼也瞧不出來:“汝成哥,這不就是爛泥地嗎?”
“你小子學著點。”楊汝成用樹枝指點著,“你看這蹄印的方向,是朝著那邊的山溝去的。走,咱們跟上去。記住,走路輕點,彆把石頭踩響了。”
隊伍再次出發,氣氛比剛才更加緊張。所有人都學著楊汝成的樣子,踮著腳尖,儘量不發出一點聲音。
又往前走了一裡多地,穿過一片密林,眼前豁然開朗。這是一個三麵環山的小山穀,穀底是一片開闊地,長滿了灌木和野草。
楊汝成再次示意隊伍停下,他自己爬上一處高坡,拿出懷裡揣著的一塊小鏡子,借著日光朝山穀裡照了照。鏡子的反光在草叢中一晃而過。很快,他便看到了他要找的目標——一群黑乎乎的野豬正在穀底悠閒地拱著地。
他悄悄滑下高坡,回到隊伍裡,把所有人都召集到一起。
“家夥們都在那兒了,一頭大母豬,帶著五頭小豬崽子。咱們今天就乾這票大的。”他壓低聲音,開始布置任務,“這個山穀隻有一個出口,就是咱們進來的這個口子。一會兒,我帶五個槍法好的,到對麵山坡上埋伏起來,堵住它們的退路。張大哥,你帶十個使叉子的兄弟,從左邊山坡下去,埋伏在那片灌木叢裡。”
他頓了頓,看向剩下的人:“其餘的人,跟著趙四,從右邊的山坡繞下去,動靜搞大點,把它們往我這邊趕。記住,隻許吆喝,不許靠得太近,把它們驚了就行。都聽明白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