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山屯,徹底變成了一個大工地。
往日的寧靜被叮叮當當的敲擊聲、粗重的喘息聲和響亮的號子聲所取代。全村上下,無論男女老少,都投入到了這場與時間的賽跑之中。
村口,王木匠帶著幾個懂木工活的村民,正指揮著大夥兒搭建炮樓的架子。幾十根粗大的圓木已經被豎了起來,形成了一個三米多高的雛形。
“都加把勁兒!卯榫一定要對嚴實了!這可是咱們的命根子,不能有半點馬虎!”王木匠扯著嘶啞的嗓子喊道。他已經兩天兩夜沒怎麼合眼了,眼睛熬得通紅,但精神頭卻比誰都足。
村子四周的土圍牆,也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被加高加厚。青壯年們從山上往下搬運石頭,壘在土牆外側,再用泥土混合碎石填滿縫隙。女人們則提著水桶,來來回回地給和泥的男人們送水。
“張山叔,你看這樣行不?石頭壘得夠結實不?”一個年輕人問正在檢查牆體的張山。
張山用手使勁推了推剛壘好的石牆,紋絲不動。
“嗯,不錯!就得這麼乾!把石頭縫都給老子用濕泥堵死了!彆讓小鬼子的子彈從縫裡鑽進來!”張山滿意地點點頭,又指著牆頭說,“上麵,再給我留出能架槍的口子!記住,口子不能太大,能伸出槍管就行!”
村子裡的孩子們也沒閒著。他們在栓子的帶領下,負責收集各種能派上用場的東西。鋒利的碎鐵片、磨尖了的竹子、還有家家戶戶的剪刀和菜刀,都被集中起來,準備安放在陷阱裡。
整個靠山屯,就像一台高速運轉的機器,每個人都是其中一個不可或缺的零件。恐懼依然存在,但已經被一種同仇敵愾的決心和繁重的勞作暫時壓了下去。
祠堂,成了臨時的指揮部和軍火庫。
楊汝成正對著一張簡陋的地圖,給趙四、栓子等幾個負責埋伏和陷阱的骨乾分配任務。地圖是楊汝成憑著記憶畫出來的,上麵詳細標注了從山口到村子沿途的山路、密林、懸崖和溪流。
“趙四叔,你帶的第一組,就埋伏在這裡。”楊汝成的手指點在地圖上一個叫做“閻王坡”的地方,“這裡地勢險要,山路窄,兩邊都是陡坡。你們的任務,不是殺敵,是襲擾!鬼子大部隊過來,你們打幾槍就跑,把他們往咱們預設的陷阱區引!記住,打了就跑,絕不能戀戰!”
“明白!”趙四重重地點頭。
“栓子,你帶的第二組,負責這段路。”楊汝成的手指又移到了另一處,“這裡叫‘亂石灘’,路兩邊石頭多,方便隱藏。你們的任務,是等鬼子被趙四叔他們引過來,隊形亂了的時候,集中火力,打他們的馬,打他們扛著重武器的兵!把他們的行進速度給我拖下來!”
“好嘞!汝成哥,你就瞧好吧!”栓子拍著胸脯保證。
“其他人,也按照咱們之前說的,都到各自的位置上去。記住我們是獵人,不是兵!我們的優勢就是這片山!打不過就跑,跑進林子裡,他們就是瞎子!安全第一!”
“是!”眾人齊聲應道。
安排完任務,楊汝成站起身,從牆角拿起了自己那杆用了十幾年的老套筒。
“當家的,你這是要出去?”
翠花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玉米糊糊走了進來,看到丈夫的動作,臉上立刻露出了擔憂的神色。
“嗯,我得出去一趟。”楊汝成接過碗,幾口就喝了個精光,“村裡的布置都差不多了,但外圍的陷阱,我得親自去檢查一遍。還有,我得去山口那邊看看,鬼子到底會從哪條路上來。坐在村裡乾等,我心裡不踏實。”
“可是……現在外麵多危險啊!萬一碰上鬼子的探子……”翠花的聲音裡帶著哭腔。
一旁的楊母也拄著拐杖走過來,拉住兒子的手:“汝成啊,聽娘一句勸,就彆出去了。村裡這麼多人都指望著你,你要是出了事,這個家,這個村子,可咋辦啊!”
楊汝成拍了拍母親的手,又握了握妻子的手,柔聲說道:“娘,翠花,你們放心。這片山,就是我的家,閉著眼我都不會走錯。我隻是去看看,不會跟鬼子硬拚的。我是獵人,一個好獵人,首先要知道怎麼保護自己。”
他蹲下身,摸了摸跟在翠花身後的小寶的腦袋:“小寶,在家聽娘和奶奶的話,爹出去給你打個大兔子回來。”
“爹,你也要小心。”小寶懂事地點了點頭。
“好了,我走了。”楊汝成毅然地轉過身,“張山叔,村裡的事,就先交給你了!記住,不管聽到什麼動靜,沒有我的命令,誰也不準出村迎戰!守住村子是第一位的!”
“放心吧!”張山用力地點頭,“你自個兒多加小心!”
楊汝成不再多言,背上老套筒,腰間彆上砍刀和一把繳獲的王八盒子,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村外的山林裡。
時間,在一分一秒地流逝。
靠山屯的防禦工事在不斷完善,而一股濃重的殺氣,也正在從山口的方向,一步步逼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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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距離靠山屯三十多裡外的一處山峰上,兩個年輕的村民,正趴在一塊巨石後麵,用一架從日軍屍體上繳獲來的望遠鏡,警惕地觀察著遠處的山口。
他們是村裡派出來的哨兵,是整個靠山屯的“眼睛”和“耳朵”。
“二狗哥,你說……小鬼子真的會來嗎?”年紀小一些的那個村民鐵鎖,凍得嘴唇發紫,忍不住問道。
“廢話!汝成哥說會來,就一定會來!”叫二狗的青年,眼睛一刻也不敢離開望遠鏡,“彆說話,省點力氣!給老子把眼睛瞪大了!”
山風呼嘯,吹在人臉上像刀割一樣。兩人趴在雪地裡,已經快凍僵了,但誰也不敢有絲毫的鬆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