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泉縣城的城門,在沉悶的“嘎吱”聲中,緩緩打開。
一支仿佛從地獄裡爬出來的隊伍,在清晨的薄霧中,踉踉蹌蹌地走了進來。
守城的偽軍士兵們,睡眼惺忪地看著這群人,起初還以為是哪來的叫花子。但當他們看清對方身上那破爛不堪、沾滿血汙的日軍軍裝時,所有人都嚇得一個激靈,手裡的瞌睡蟲瞬間跑得無影無蹤。
“是……是石川大尉的部隊!”一個眼尖的偽軍班長,認出了走在最前麵、如同丟了魂一般的石川,失聲喊道。
消息,像一陣風,迅速傳遍了整個日軍守備司令部。
山田信雄大佐的辦公室裡,氣氛壓抑得仿佛能擰出水來。
石川低著頭,像一個等待審判的死囚,跪在山田的辦公桌前。他的指揮刀,被隨意地丟在一旁的地板上。幸存下來的七名士兵,連同向導孫有福,都像木樁一樣,垂手站在門外,連大氣都不敢喘一口。
山田沒有坐著。
他背著手,在辦公室裡來回踱步,皮靴踩在地板上的“咯噔”聲,每一下,都像重錘,狠狠地敲在石川的心上。
“你說,一支由帝國二十名精銳老兵組成的‘特彆獵人狩狩獵隊’,由你,石川大尉親自帶隊,還配了兩名最熟悉地形的本地向導……”山田的聲音,很平緩,聽不出喜怒,但正是這種平緩,才更讓人感到一種暴風雨前的寧靜,“……進山不到兩天,就死了十二個人,瘋了一個,連對方的影子都沒摸到,就這麼灰溜溜地回來了?”
“哈伊……”石川的頭,垂得更低了,聲音嘶啞地如同兩塊砂紙在摩擦,“卑職……卑職無能!辜負了大佐閣下的信任!請閣下……賜罪!”
“賜罪?”山田停下腳步,轉過身,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石川,我需要一個解釋。一個能說服我,不把你們所有人,都綁在柱子上用機槍掃射的解釋。”
“是……是陷阱!”石川的身體,無法抑製地顫抖起來,“那個支那人……他不是在和我們戰鬥,他是在……戲耍我們!他把整座‘閻王鼻子’,都變成了一個巨大的陷阱!”
他抬起頭,布滿血絲的眼睛裡,充滿了恐懼和混亂。
“彈簧矛、陷坑、落石……還有那些無處不在的、能把人逼瘋的騷擾……他就像一個魔鬼,我們根本找不到他,但他……卻無時無刻不在我們身邊!”
山田靜靜地聽著,臉上沒有什麼表情。
“最……最可怕的……”石川的聲音,開始發抖,“是……是他的標記……”
“標記?”山田的眉毛,終於挑了一下。
“哈伊!”石川重重地頓首,“最後一個死去的山口君……他就死在‘一線天’的入口。我們……我們甚至沒聽到任何聲音,他就死了……眉心,插著一根鬆針……”
“然後呢?”
“他的額頭上……被人……被人刻下了一個狼頭的圖案!一個用血和烙鐵燙出來的……狼頭!”
“狼頭?”
山田的瞳孔,猛地一縮。
他緩緩地走到辦公桌旁,拉開抽屜,從裡麵,拿出了一份電報。
這是他今天早上,剛剛收到的,來自偽滿洲國通化省警務廳的協查通報。
他將電報,扔在了石川的麵前。
“你自己看。”
石川疑惑地撿起電報,隻看了一眼,他的臉色,就瞬間變得慘白。
電報的內容很簡單,說的是在通化省境內,最近出現了一個極其凶悍的獨行匪徒,專門襲擊帝國的運輸小隊和偽滿的警察所。此人槍法如神,行蹤詭秘,尤其擅長山地遊擊。最關鍵的是,每一個被他殺死的目標,身上,都會留下一個狼頭的標記。
“這……這……”石川拿著電報的手,抖得像秋風中的落葉,“是……是同一個人?”
“看來,我們都小瞧了這隻從靠山屯跑出來的‘老鼠’。”山田緩緩地坐回自己的椅子上,十指交叉,放在桌上,眼神變得深邃而又危險,“他不滿足於在我平泉縣的地盤上複仇,他的野心,更大。”
“大佐閣下,此人……此人絕非普通的獵戶!他……他是個魔鬼!我們……”
“夠了。”山田冷冷地打斷了他,“我不想再從一個帝國軍官的嘴裡,聽到‘魔鬼’這兩個字。他越是猖狂,越是證明,他怕了。”
“怕了?”石川不解地看著山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