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林，還是那片山林。
但對於楊汝成來說，今天的山林，卻和前幾天，有了本質的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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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趴在一處隱蔽的山坳裡，用望遠鏡，冷冷地看著山下那支正在拉網式搜索的隊伍。
他看到了他們身上那身黑色的、不倫不類的警服。
他看到了他們手裡那些五花八門的破槍，漢陽造、老套筒，甚至還有幾個，就拿著一把大刀。
最重要的是，他看到了他們那一張張黃皮膚、黑眼睛的，中國人的臉。
其中，他甚至還認出了幾個熟麵孔。那個走在最前麵，挺著個大肚子的胖子，不就是縣警察局的局長王大錘嗎？小時候，他還因為偷看自己爹打獵，被王大錘擰過耳朵。
還有跟在王大錘屁股後麵，那個賊眉鼠眼的麻子臉，是鎮上出了名的無賴趙四。
他的心，一點一點地，沉了下去。
如果說，殺死那些屠殺他親人、侵占他家園的日本兵，他沒有一絲一毫的心理負擔，甚至能從中感到複仇的快意。
那麼現在，當槍口，不得不對準這些與自己同根同源的“同胞”時，一種難以言喻的複雜情緒，湧上了他的心頭。
他緩緩地放下了手中的步槍。
他想不明白，為什麼？
為什麼這些人，要去幫那些殺了我們父母、搶了我們土地的強盜，來對付自己的同胞？
就為了一千塊大洋？
錢，真的比國恨家仇，還重要嗎？
“都給老子搜仔細點！”
山下，傳來了王大錘粗野的叫罵聲。
“彆他娘的偷懶！那可是一千塊大洋！不是一千張草紙！誰要是敢磨洋工，彆怪老子不客氣！”
“是！局長！”
那群烏合之眾，應和得有氣無力。他們雖然貪財，但也怕死。這片林子，在昨天，剛剛吞噬了十幾個日本精銳的性命。
他們嘴上應和著，但搜索的動作，卻畏首畏尾。每個人，都恨不得躲在彆人身後。
“局長，您看！這裡……這裡有火堆的痕跡！”一個眼尖的警察，指著一處被積雪半掩蓋的灰燼，興奮地喊道。
王大錘立刻屁顛屁顛地跑了過去。
他蹲下身，伸手在灰燼裡摸了摸，然後放在鼻子底下聞了聞。
“沒錯！是火堆！而且，時間不長！最多就是昨天晚上的！”他興奮地站起身，對眾人揮了揮手，“弟兄們！那小子就在這附近！他跑不遠！”
“發信號！快！給日本人發信號！”王大錘對著身邊的人命令道。
“砰！砰！砰！”
三聲信號槍，響徹了山穀。
山坳裡，楊汝成看著這一切，眼神，變得愈發冰冷。
他知道，自己不能再猶豫了。
這些人，雖然是中國人，但他們現在，是日本人的走狗。
對走狗，絕不能有絲毫的仁慈。
因為對他們的仁慈，就是對死去親人的背叛。
他緩緩地，再一次，舉起了手中的步槍。
這一次，他的手，穩如磐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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