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出手,想要去撫摸兒子那圓乎乎的小臉。
但是,他的手,卻從兒子的臉上,一穿而過。
他摸到的,隻有一片冰冷的、粗糙的岩壁。
眼前的幻象,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麵,瞬間破碎。
溫暖的火炕,消失了。
溫柔的妻子、慈祥的母親、活潑的兒子,也全都,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依舊是那個冰冷、漆黑,散發著死亡氣息的山洞。
他,依舊躺在冰冷的地上,高燒,依舊在灼燒著他的身體。
原來……
原來那一切,都隻是一場夢。
一場,他用儘全力,也無法回去的夢。
“啊——!”
楊汝成發出一聲絕望的、野獸般的嘶吼。
兩行滾燙的、滾燙的淚水,從他那雙早已被仇恨和冰雪凍僵的眼睛裡,噴湧而出。
他哭了。
自從家人遇難之後,他流儘了身體裡所有的血,卻從未,流過一滴淚。
但是現在,他再也忍不住了。
他像一個迷路的孩子,在這座孤墳般的山洞裡,放聲痛哭。
他哭他那再也回不去的家。
他哭他那再也見不到的親人。
他哭他這如同孤魂野鬼一般、看不到儘頭的複仇之路。
不知道哭了多久,直到他的嗓子,徹底嘶啞,直到他的淚水,徹底流乾。
他才緩緩地,停了下來。
他抹了一把臉上的淚水和鼻涕,眼神,卻在痛哭過後,變得異常的清明。
他想起了夢裡,翠花對他說的話。
“你已經做得夠多了。”
是啊,他殺了中村,殺了石川的部下,殺了王大錘那夥走狗,甚至還乾掉了一個少尉,毀掉了一個前進基地。
他殺的人,夠多了。
但是,有用嗎?
他殺了一個中村,日本人又派來了一個石川。他殺了一個石川,又來了一個岡村。
他毀掉一個前進基地,日本人又建起了一個更大的、更森嚴的哨卡。
他一個人,就像一隻不知疲倦的精衛鳥,妄圖用一顆顆小小的石子,去填平那片無邊無際的、名為“侵略”的汪洋大海。
他想起了那支湧入黑瞎子溝的、上千人的掃蕩部隊。
他想起了山田那張高高在上的、殘忍的臉。
他終於明白了。
翠花說得對,又不對。
他做得,不是太多了。
而是,太少了。
憑他一個人的力量,就算他把這片林子裡的日本人,全都殺光,又能怎麼樣?
林子外麵,還有平泉縣城。縣城外麵,還有整個東北。整個中國。
仇恨,就像一個永遠也填不滿的無底洞。
隻靠他一個人的複仇,永遠,也填不滿。
他緩緩地,從地上,爬了起來。
高燒,似乎因為那一場痛哭,而奇跡般地,退去了一些。
他走到洞口,看著外麵那片依舊被風雪籠罩的、蒼茫的大地。
他的眼神,變了。
不再是之前那種充滿了個人仇恨的、如同孤狼般的冰冷。
而是多了一種,他自己也說不清楚的、更加深沉、也更加堅定的東西。
他知道,他不能再這樣,一個人,像個無頭的蒼蠅一樣,在這片林子裡,打下去了。
他需要力量。
需要更多、更強大的力量。
需要一群,和他一樣,有著國仇家仇的,不願做亡國奴的中國人,站在一起。
他需要一支,真正的軍隊。
“我,不能隻為我一個人報仇。”
他對著空曠的山穀,喃喃自語。
“我要為靠山屯,那一百二十六口人報仇。”
“我要為這片被日本人踐踏的土地報仇。”
“我要把他們,所有,都趕出去。”
說完,他轉過身,重新走回了山洞。
他撕下自己身上,還算乾淨的裡衣,蘸著融化的雪水,開始一點一點地,清洗著自己手臂上那早已發黑的傷口。
然後,他用獵人的知識,從山洞的岩壁上,找到了一些可以消炎、止血的苔蘚植物,嚼碎了,小心翼翼地,敷在了傷口上。
做完這一切,他靠著岩壁,緩緩地坐了下來。
他要活下去。
他要養好傷。
然後,走出這座山。
去尋找,那支能讓他,把這片血海深仇,徹底報了的,隊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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