靶場上那山呼海嘯般的歡呼聲,持續了足足有一炷香的功夫,才在總教官郭猛那如同炸雷般的吼聲中,漸漸平息。
“都他娘的嚎夠了沒有?!嚎夠了,就都給老子滾回去操練!今天下午的五公裡越野,誰要是敢跑在最後一名,晚上的豬肉,連湯都彆想喝一口!”
三百多名抗聯戰士,在各自長官的帶領下,帶著那份還未完全消散的、極致的震撼和興奮,如潮水般退去。
很快,整個靶場上,就隻剩下了“狼牙”特彆行動隊的二十一名隊員,和那個依舊像一尊鐵塔般,站在楊汝成麵前,眼神複雜到了極點的總教官郭猛。
“你……”
郭猛看著眼前這個,憑一己之力,就將他數十年軍事生涯建立起來的驕傲和常識,給衝擊得七零八落的男人,張了張嘴,卻發現,自己那張本該能罵穿三層牛皮的嘴,此刻,竟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他想問,你是怎麼做到的?
他又想說,你這根本不合規矩!
但最終,千言萬語,都隻化作了一句,充滿了無奈、苦澀,卻又帶著一絲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狂熱和興奮的感慨。
“你他娘的……真是個怪物。”
楊汝成沒有說話,他隻是,緩緩地,將那杆被他使得出神入化的老套筒,遞還給了它的主人——趙小山。
“隊長……”趙小山接過那支槍,那雙總是閃爍著精明和狡黠的眼睛裡,此刻,卻充滿了近乎於朝聖般的,狂熱,“您……您這手藝……是……是怎麼練出來的?”
這個問題,也問出了在場,所有人的心聲。
所有“狼牙”的隊員,都用一種,充滿了好奇和期盼的眼神,死死地盯著楊汝成,等待著他的回答。
“很簡單。”楊汝成緩緩地開口,聲音,沙啞,卻又帶著一股,理所當然的平靜,“把槍,當成你的第三隻手。把子彈,當成你伸出去的指頭。你,想指哪兒,它,就打哪兒。”
這個回答,說了,又好像沒說。
在場的,都是玩槍的行家,誰不把槍當成自己的命根子?可要把槍,練成自己的手指頭……
這,已經不是技巧的範疇了。
這是,天賦。
“放屁!”郭猛第一個,就忍不住,罵了出來,“你小子,少在這裡,給老子裝神弄鬼!什麼手指頭不手指頭的!我問你,剛才,打銅板的時候,你,到底瞄準了沒有?!”
“沒有。”楊汝成搖了搖頭。
“沒有?!”郭猛的眼睛,又瞪圓了,“那你……”
“我不用瞄。”楊汝成的聲音,依舊平靜,“風,會告訴我,它該往哪裡飛。”
“風?”
“對。”楊汝成指了指自己那雙如同鷹隼般銳利的眼睛,“眼睛,看到的,是死靶子。耳朵,聽到的,才是活的。”
“風聲,樹葉晃動的聲音,甚至,是那枚銅板,在空中翻滾時,發出的,最細微的破空聲。”
“這些,都會告訴我,它下一刻,會出現在哪裡。”
“我,要做的,隻是,在它出現之前,把子彈,送到那裡去。”
一番話,說得,在場的所有兵王,都如同在聽天書一般,麵麵相覷。
他們,第一次知道,原來,槍,還可以這麼打。
隻有,郭猛,在經過了最初的震驚之後,那雙通紅的眼睛裡,卻驟然,爆發出了一團,駭人的精光!
“好……好!好!!”他猛地一拍大腿,不驚反喜,像個發現了絕世寶藏的孩子般,激動得,來回踱步,“我明白了!我他娘的,終於明白了!”
“你……你小子,天生,就是個狙擊手的料!”
“狙擊手?”
這個新鮮的、充滿了殺伐之氣的詞彙,讓在場的所有人,都愣住了。
“沒錯!狙擊手!”郭猛的臉上,滿是興奮,“你們這群隻知道往前衝的笨蛋,懂個屁!”
他指著楊汝成,唾沫橫飛地,對眾人解釋道:“在真正的軍隊裡,像隊長這樣的神槍手,根本就不是讓你們,端著槍,跟在屁股後麵,衝鋒陷陣的!”
“他們的戰場,在千裡之外!”
“他們的作用,是一個人,頂得上我們一個營,甚至一個團!”
“他們,就像是隱藏在黑暗裡的毒蛇!他們,會在你,最意想不到的時間,從你,最意想不到的地方,探出頭來,一口,就咬斷你指揮官的喉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