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趙小山應聲出列,他從楊汝成手中接過那個沉甸甸的、裝著他們這支孤軍幾乎全部家當的錢袋,沒有絲毫的猶豫,轉身便要沒入那無儘的黑暗之中。
“等等。”
楊汝成冰冷的聲音,突然從他身後響起。
趙小山停下腳步,回過頭,有些不解地看著他。
楊汝成沒有說話,他隻是,緩緩地,將自己膝前那杆始終沒有離身的、冰冷的“拐子”步槍,推到了他的麵前。
“拿著。”他的聲音,不帶一絲感情,“以防萬一。”
趙小山的心,猛地一暖。
他知道,這杆槍,是隊長最信任的夥伴之一。他把槍交給自己,就等於,是把自己的後背,交給了自己。
“是!隊長!”他不再多言,一把抓起那杆步槍,最後,深深地看了一眼那個,在昏暗的油燈下,如同山嶽般沉穩的男人,和那個,同樣在用期盼和擔憂的眼神,看著他的老兵孫大海。
然後,他頭也不回地,閃身,消失在了門外那如同濃墨般的夜色裡。
……
“趙家甸”村東頭,偽滿警察派出所。
與其說是派出所,倒不如說,是一個用青磚和泥土,胡亂壘起來的、比普通民房,稍微高大一些的院子。
院子的大門,緊閉著。隻有門樓上,掛著一盞在寒風中,搖曳不定,仿佛隨時都會熄滅的昏黃馬燈。
趙小山,就像一隻最矯健、也最無聲的狸貓,悄無聲息地,潛伏在派出所對麵,一堆早已被積雪覆蓋的、廢棄的柴草垛的陰影裡。
他,已經在這裡,一動不動地,趴了足足有半個時辰。
他那雙在黑暗中,依舊閃爍著精明和警惕的眼睛,如同最精密的儀器,一寸一寸地,審視著眼前這個,看似固若金湯,實則,處處都是破綻的“堡壘”。
他看到,大門旁,那個用來給巡夜人避風的簡易崗哨裡,空無一人。本該在那裡站崗的兩個偽警察,此刻,正縮在門房裡,圍著一個燒得正旺的炭火盆,一邊喝著小酒,一邊吹牛打屁。
他看到,院牆上,那幾個本該用來警戒的製高點,同樣是,空空如也。
整個派出所,就如同一個,早已被蛀空了的朽木。外表,看起來,還算唬人。但內裡,卻早已,腐爛不堪。
“一群廢物。”
趙小山不屑地,撇了撇嘴。
他,沒有選擇,像隊長那樣,用最直接、最暴力的方式,翻牆而入。
因為,他知道,他不是隊長。
他,沒有那種,能於萬軍叢中,取上將首級的,神一般的槍法。也沒有那種,能以一當十,視千軍萬馬如無物的,悍勇之氣。
他,隻是一隻,瘦弱的,卻又足夠聰明的,“狐狸”。
而狐狸,有狐狸的,捕獵方式。
他緩緩地,從懷裡,掏出了那個,沉甸甸的錢袋。他打開袋口,從裡麵,拿出了一張,麵額最大的,偽滿洲國的鈔票。
然後,他從柴草垛的陰影裡,悄無聲息地,滑了出來。
他沒有走向那扇,看起來,守備森嚴的,大門。
而是,繞到了派出所的側麵,一扇,同樣是緊閉著的,不起眼的,側門前。
他清了清嗓子,然後,用一種,充滿了焦急和討好的聲音,對著那扇門,壓低了嗓門,喊了起來。
“官爺……官爺,行行好,開開門吧……”
“誰啊?!大半夜的,在這裡號喪呢?!想死嗎?!”
門裡,很快,就傳來了一個,充滿了不耐煩和暴躁的,粗野嗓門。
“官爺,是俺,是俺啊!”趙小山繼續,用那種,充滿了諂媚的語氣說道,“俺是城裡‘悅來茶館’的夥計!俺們掌櫃的,讓俺,連夜,給你們所長,趙老四,趙四爺,送點‘孝敬’來!”
“‘悅來茶館’?張二狗?”門裡的聲音,帶著一絲,疑惑。
“對對對!就是張二狗,張掌櫃!”趙小山一聽有門,連忙,順著杆子往上爬,“俺們掌櫃的說了,這天寒地凍的,四爺和兄弟們,在這裡守著,辛苦了。特意,讓俺,送了點,上好的‘福壽膏’,和幾張‘票子’,過來,給兄弟們,提提神,暖暖身子!”
“福壽膏?!”
“票子?!”
這兩個詞,像兩把燒紅的烙鐵,瞬間,就燙開了門裡那幾個偽警察,所有的睡意和警惕!
“吱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