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大鬆屯”的村民,終於將那頭三百多斤的黑毛野豬,連湯帶水地吃乾抹淨,重新縮回到各自那冰冷、卻又因為一頓飽飯而顯得不再那麼難熬的木楞房裡時,村口那棵巨大的歪脖子鬆樹下,那堆熊熊的篝火,卻依舊沒有熄滅。
楊汝成,依舊,像一尊沒有任何生命氣息的石像,悄無聲息地,坐在火堆旁,用一塊磨刀石,一遍又一遍地,打磨著手中那把,冰冷的剝皮小刀。
在他的對麵,是那個,同樣是一夜未眠的,村裡的頭人——孫老蔫。
兩個,同樣是被這片林子,用最殘酷的方式,磨礪了一輩子的男人,就那麼,靜靜地,坐著。
誰也沒有說話。
隻有,那“噌噌”的磨刀聲,和,火堆裡那,偶爾爆出的,“劈啪”作響的火星聲。
“楊兄弟。”
良久,還是孫老蔫,最先,打破了這令人窒息的死寂。他將那杆,早已熄滅了的煙袋鍋,在地上,重重地磕了磕。
“老漢我,想了一宿。”他抬起那雙,布滿了血絲的渾濁老眼,看著楊汝成,聲音,沙啞,卻又充滿了,一種,前所未有的鄭重,“你昨天說的話,有道理。”
“我們,不能再這麼,當縮頭烏龜了。”
“再忍下去,我們這個村子,遲早,也會變成,第二個靠山屯。”
楊汝成磨刀的動作,緩緩地,停了下來。
“所以,”孫老蔫看著他,那佝僂的背,在這一刻,挺得筆直,“我們,想請你,留下來。”
“留下來,教我們,怎麼,跟那幫畜生,鬥!”
“教我們,怎麼,在這片,我們自己的林子裡,當一群,能活下去,也能咬人的,狼!”
說完,他,這個在這片林子裡,德高望重了一輩子的老人,竟緩緩地,從地上站起身,對著楊汝成,這個,比他兒子還要小上幾歲的年輕人,深深地,鞠了一躬。
“老人家,使不得!”楊汝成猛地站起身,一把,就將他扶住!
“楊兄弟,”孫老蔫卻執拗地,不肯直起身,聲音,帶著一絲,懇求,“你,就答應我們吧!我們,這幾十口子人,能不能,在這亂世裡,活下去,就全指望你了!”
楊汝成,沉默了。
他看著眼前這個,將整個村子的生死存亡,都壓在了他這個“外來戶”身上的老人。
他知道,他,沒有拒絕的理由。
“好。”
良久,他才從牙縫裡,擠出了一個字。
……
第二天,清晨。
當第一縷熹微的陽光,照進“大鬆屯”這個,與世隔絕的獵戶村落時,一陣,短促而又充滿了力量的哨聲,第一次,劃破了這裡的寧靜。
“都他娘的給老子起來!集合!”
山神廟裡,王二,這個如今已被楊汝成,徹底打磨成了一塊“頑石”的漢子,正扯著他那,如同破鑼般的嗓門,對著那幾個,同樣是,睡眼惺忪的“狼牙”隊員,嘶聲咆哮!
而在村子中央那片,唯一的空地上。
二十幾個,同樣是,衣衫襤褸,但手裡,卻都拿著,五花八門的獵槍和砍刀的獵戶,也同樣是,在孫老蔫和他那兩個兒子的催促下,亂糟糟地,站成了一片。
“都……都來了?”
楊汝成,帶著趙小山、虎子和孫大海,從山神廟裡,走了出來。
他,沒有穿那身,充滿了殺伐之氣的軍裝。
他,依舊是,那副,最普通的,關東獵戶的打扮。
他,看著眼前這群,雖然站得,歪歪扭扭,但眼神,卻都充滿了,一種,混雜著期盼、緊張與敬畏的複雜神情的漢子,緩緩地,走了過去。
“很好。”他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到了每一個人的耳朵裡。
“從今天起,”他指著腳下這片,冰冷的土地,“這裡,就是我們的,訓練場。”
“而你們,”他的目光,如同刀子一般,從每一個人的臉上一一掃過,“不再是,一群,隻知道,打兔子,追麅子的,獵戶。”
“你們,是兵。”
“是,保衛我們這個家,保衛我們身後那些老婆孩子的,兵!”
“兵?”
人群中,響起了一陣,壓抑的,充滿了困惑的議論。
“楊兄弟,”一個,看起來,年紀稍長的老獵戶,壯著膽子,開口了,“俺們……俺們就是一群,粗人。大字不識一個。你讓俺們,去山裡打獵,行。可這,當兵……俺們,不會啊。”
“是啊,是啊。”
“我們,連槍,都端不穩。”
“不會,我可以教。”楊汝成的聲音,不容置疑。
“但是,”他的話鋒,猛地一轉,“在教你們,怎麼開槍,怎麼殺人之前。我,要先教你們,一件事。”
“什麼事?”
“紀律。”
楊汝成,隻說了兩個字。
然後,他,對著身後那個,始終,如同磐石般沉穩的老兵,使了個眼色。
“大海哥。”
“在。”
孫大海,緩緩地,上前一步。
“給他們,做個示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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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孫大海,沒有絲毫的猶豫。他,將手中那杆,同樣是,冰冷的老套筒,往肩上,重重一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