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那最後一聲充滿了不甘和瘋狂的槍響,終於被“龍脊山”那如同巨獸般沉默的山脈徹底吞噬時,楊汝成和他手下那支,同樣是,彈儘糧絕,卻又成功地,完成了“誘餌”使命的“狼牙”殘部,已經如同幾縷,即將要被寒風吹散的青煙,悄無聲息地,消失在了這片,充滿了未知與死亡的,白色地獄的深處。
他們,成功地,跳出了山田信雄,為他們布下的,天羅地網。
但是,他們,卻也同樣,一頭,撞進了另一張,由老天爺,為他們編織的,更加巨大,也更加冰冷的,死亡之網。
“他娘的……總算是……甩掉那幫狗娘養的了……”
不知道,在這片,連東南西北都分不清的原始山脈裡,艱難地跋涉了多久。虎子,這個,隊伍裡年紀最小,性子也最直的年輕人,終於,再也支撐不住那,早已被饑餓和嚴寒,徹底掏空了的身體,一屁股,就癱倒在了那,沒過膝蓋的,冰冷的雪地裡,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
他,那張,本該是充滿了朝氣的年輕臉龐,此刻,卻隻剩下兩片,因為乾裂而翹起的,毫無血色的嘴皮,和一雙,因為疲憊和絕望而顯得,空洞無神的眼睛。
“隊長……俺……俺實在是,走不動了……咱們……歇會兒吧……”
“歇?”回答他的,不是楊汝成。而是,那個,同樣是,臉色慘白,但眼神,卻依舊如同餓狼般警惕的趙小山。
他,將那挺,同樣是被拆解開來,藏在了幾個麻袋裡的歪把子機槍,從另一個,同樣是,早已到了極限的隊員身上,接了過來,自己,扛在了肩上。
“你小子,是想歇到,閻王爺,過來請咱們喝茶嗎?”他,冷冷地瞥了虎子一眼,“彆忘了,這裡,是‘龍脊山’!是,連最經驗豐富的老獵戶,進來了,也是九死一生的鬼地方!你,現在躺下,我保證,不出半個時辰,就得變成一根,硬邦邦的,冰棍!”
“我……”虎子被噎得,有些委屈,“俺……俺這不是,太……太冷了嗎……俺感覺,俺這腳,都快沒知覺了……”
他說著,就想去解自己腳上那,早已被冰雪,凍得如同鐵塊般的破棉鞋。
“彆動!”
一個冰冷的、沙啞的、不帶任何感情的聲音,如同,這山穀裡最冰冷的石頭,瞬間,就製止了他!
是楊汝成。
他,緩緩地,轉過身。他那張,如同刀刻般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但那雙,同樣是,布滿了血絲的眼睛裡,卻充滿了,一種,令人心悸的,死寂。
“我告訴你們,”他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到了,每一個,同樣是,在瑟瑟發抖的幸存者的耳朵裡,“從現在起,誰,要是敢把自己的鞋,或者,手套,脫下來。誰,要是敢在這裡,喊一聲‘冷’。”
“誰,要是敢,給老子,躺在地上,不起來。”
“那他,就不用,再走了。”
“我們,會把他,就地,埋了。”
一番話,說得,在場的所有人,都感到了一股,從腳底板,直衝天靈蓋的寒意!
“隊……隊長……”虎子,嚇得,一個激靈,連滾帶爬地,就從雪地裡,站了起來,“俺……俺不是那個意思……”
“我知道。”楊汝成的聲音,緩和了一些。他,走到虎子的麵前,伸出那隻,同樣是,被凍得,如同胡蘿卜般僵硬的、粗糙的大手,重重地,拍了拍他那,並不厚實的肩膀。
“我知道,你們,都到了極限了。”
“我,也一樣。”
“但是,”他的眼中,閃過一絲,冰冷的,決絕的寒芒,“我們,不能倒下。”
“我們,要是倒下了。那,鐵柱他們,陳營長他們,還有,那些,把命,都交給了我們的兄弟們,怎麼辦?!”
“我們,是‘狼牙’!”
“是,第三軍,最鋒利的一顆牙!”
“牙,要是斷了!”
“那,我們,還怎麼,去咬碎,敵人的喉嚨?!”
“是……”
“都起來!”楊汝成的聲音,再次,變得,如同鋼鐵,“我們,找個地方,避避風。然後,商量一下,下一步,該怎麼走。”
……
半個時辰後,在一處,同樣是,由幾塊巨石,天然形成的,勉強能遮擋風雪的山坳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