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往中軍大帳的路上,王卓被兩名軍士一左一右“護衛”著,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在軍營的土路上。
最初的恐懼仍纏繞著他,但掌心那點灼熱的存在,不斷提醒著他擁有的底牌。最壞的結果就是失去這次逆天改命的機會,但至少性命無虞。這個念頭讓他逐漸挺直了背脊。
他腦子裡回放著短暫回到現代山坡的那幾分鐘。他忍著劇烈的頭痛和惡心,用幾乎抓不穩的手機,顫抖著輸入了“周興明朝洪武北伐”。
網絡信號格若有若無,頁麵加載緩慢。幾條零星的信息跳了出來:
【周興,明初將領。洪武後期多次參與北伐,曾官至都督僉事、某路總兵官…】
【…洪武二十五年,曾率師追剿元殘部,至徹徹兒山,大獲全勝…】
看到這裡,王卓的心稍微落下半分,至少時間地點對得上。但接下來的信息,卻讓他心頭一凜:
【…生平事跡不詳,生卒年不詳…】
【…於史書中記載戛然而止,疑似在洪武末年至建文初年間的政治動蕩中失勢…】
【…推測其可能在靖難之役中支持建文帝,因而於永樂朝後被刻意抹去相關記載…】
“刻意抹去…靖難站錯隊…”
這幾個字像冰錐一樣刺進他的眼裡。
一個在洪武末年還能統領大軍的高級將領,竟然在史書上隻留下這麼點模糊不清的痕跡,仿佛被人用刀硬生生刮去。這背後意味著他卷入了那場叔侄相爭、血腥無比的皇權大戰,並且……賭輸了!
一個賭輸了所有政治資本、甚至可能輸掉性命和家族的前朝重將!
這樣的人,必然謹慎多疑,因為一步踏錯就是萬丈深淵;必然心狠手辣,能在洪武朝和靖難那種環境下活下來並爬到高位的,絕無善茬;必然對“非常規”的事物極度敏感和警惕。
而自己,一個來曆不明、衣著怪異的人,在對方眼中,恐怕是個巨大的麻煩。
但……也或許是一個機會。一個同樣需要在這場政治漩渦中尋找出路的人,會不會更需要一些“非常規”的助力?
王卓深吸一口氣,壓下翻騰的思緒。他提醒自己,他有時空穿梭的能力托底,無需過分畏懼。他要做的,是抓住這次可能改變曆史的機遇,並在周興麵前表現出應有的價值。
中軍大帳
中軍大帳比王卓想象的要簡樸,但殺氣更重。帳外甲士林立,刀出半鞘,目光如電。通傳之後,王卓被帶了進去。
主位上端坐著一人,年約四五十歲,麵容黝黑粗糙,眼角帶著深刻的皺紋,一雙眼睛卻銳利得如同鷹隼,仿佛能洞穿人心。他並未著全甲,隻穿了一身暗色的武弁服,但那股久經沙場、執掌生殺的壓迫感卻撲麵而來。汪百戶正垂手肅立在一旁。
王卓依照這個時代常見的禮節,向主位上的周興躬身,行了一個揖禮:“在下王卓,見過總兵大人。”他儘力讓聲音保持平穩,既不顯倨傲,也不露怯懦。
周興沒有說話,隻是用那雙鷹目上下打量著王卓。在他的眼中,來人約三十來歲,身體微胖,顯得有些鬆鬆垮垮,腳步虛浮,一看便知不習武事。皮膚白皙得異於常人,絕非邊塞風沙所能養成。眼神裡雖有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但整體神態更像是個強裝鎮定、沒見過什麼世麵的富家子弟。
以周興老辣的眼光,幾乎立刻就能斷定,此等人物,絕非他軍中那些訓練有素、精悍狡詐的敵方細作。但其來曆,定然不尋常。
他這才緩緩開口,聲音低沉而沙啞:“王卓?何方人士?你這身打扮,又是何等來曆?靠近我軍營,意欲何為?從實招來。”
壓力如山般壓下。王卓知道,任何常規解釋都無法取信於此人。他必須兵行險著。
他再次拱手,抬頭時,臉上帶著一種決絕和坦誠:“回總兵大人,在下的來曆,言語難以儘述,恐駭人聽聞,更關乎天大的機密!在下……願先展示一樁奇事以證非凡,但此事絕不能被第六隻耳朵聽去!懇請大人,暫屏左右!”
“屏退左右?”周興眼中厲色一閃,“你好大的口氣!在本帥麵前故弄玄虛!”
“在下萬萬不敢!”王卓語氣急切而真誠,“正因事關重大,遠超尋常細作之事,甚至可能……關乎國運機緣,才不得不如此!帳內皆是大人心腹,在下手無寸鐵,能有何作為?隻需片刻!若大人看過之後,覺得在下所言不值一聽,再治狂悖之罪不遲!但若因此機密外泄,則悔之晚矣!”
周興死死盯著王卓,似乎在衡量他話語中的每一個字。良久,他猛地一揮手,對汪百戶和帳內親衛道:“爾等先退至帳外十步,未有本帥命令,任何人不得靠近帳簾!”
“總兵!”汪百戶和親衛頭領同時出聲。
“退下!”周興語氣不容置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