處理完所有采購訂單，將銀行賬戶幾乎清零後，王卓癱倒在沙發上，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巨大的疲憊感如同潮水般湧來，精神卻因為完成了這項龐雜的計劃而處於一種奇異的亢奮狀態。
現代社會的金錢，即將轉化為撬動另一個古代王朝命運的杠杆。這種超越時空的操縱感帶來的刺激，遠非任何一款模擬經營遊戲所能比擬。他現在隻需要等待，等待那些物資陸續抵達他租下的倉庫。
就在他打算利用這段難得的空閒，好好睡個懶覺，刷刷手機放鬆一下時，一陣熟悉的手機鈴聲打破了他的寧靜——是母親打來的。
王卓心頭莫名一緊，一種比麵對朱元璋和蔣瓛時更複雜的情緒悄然浮現。他深吸一口氣，接通了電話。
“喂，媽。”
“小卓啊，吃飯了沒？”母親那帶著濃重鄉音、永遠充滿關切的聲音從聽筒裡傳來，瞬間將王卓從波瀾壯闊的時空穿梭拉回了柴米油鹽的現實。
“吃了，剛吃完。您和我爸呢？”
“我們都吃過了。你最近工作咋樣啊？忙不忙?你少吃點，看你都胖成什麼樣了，這樣那個女孩子會看上你……”母親照例是一連串的噓寒問暖，王卓隻能含糊地應著。失業和穿越這兩件事，他哪一件都不敢也不能告訴二老。
絮叨了五六分鐘，話題果然如同預料般，精準地轉向了那個永恒的主題。
“……卓啊，你也不小了，都快三十了，個人問題得抓緊了。前年好不容易給你把房子買了，不就是想著讓你成家立業輕鬆點嗎？你總一個人在北京漂著，我跟你爸這心裡啊，老是懸著……”
王卓無聲地歎了口氣，目光掃過眼前這間顯得有些冷清的房子。北京？他早已不在那裡了。成家立業？他現在的“業”是跟明朝皇帝做生意，這如何能向父母解釋？
母親的話匣子一旦打開就很難關上：“你二姨這次可上了心了！她婆婆認識的一個老姐妹，人家的孫女就在市裡當中學當老師，教語文的，說是人長得斯文，性格也好。我把你那張穿西裝的照片發過去了，人家姑娘看了，說可以見見麵！”
“媽，好的，我看到電話馬上聯係人家，約時間見麵，湊對方時間就行，實在不行我就請假。。。”王卓在這個年紀不再會對生活有任何抗拒，總是要遵守普世的社會價值，更不想讓父母一直為自己揪心。這套用儘積蓄再加上父母資助買的婚房，就像個無聲的催促，每次回家都會提醒他這件事。
又聽母親叮囑了半晌“要主動”、“會說話”、“早點定下來”之類的話，王卓才終於得以掛斷電話。
他放下手機，揉了揉眉心，一種荒誕感油然而生。就在幾分鐘前，他還在思考如何用現代種子和知識改變大明王朝的命運，思考如何與曆史上著名的鐵血帝王和特務頭子周旋。而現在，他卻要煩惱如何去應付一場來自老家的、最傳統不過的相親。
微信上果然收到了母親發來的一個手機號碼，後麵還跟著一連串的語音方陣，點開全是關於那位女老師如何如何好的信息。
王卓看著那串數字，陷入了沉思。去見嗎？他現在身負天大的秘密，每一次穿梭都伴隨著未知的風險，未來前途未卜，甚至生死難料。這種情況下，如何去開始一段正常的感情？這對自己、對對方，都不負責任。
但若不去，又該如何安撫日漸年邁的父母？這似乎成了一個比搞到《富春山居圖》更令他頭疼的難題。
他深吸一口氣，拿起手機撥通了那個號碼。幾聲忙音後，電話被接起，一個清脆利落的女聲傳來：“喂，您好？”
“喂，您好。請問是李老師嗎？”王卓儘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自然，“冒昧打擾，我是王卓，我二姨……應該是介紹我們認識一下。”
電話那頭的女性顯然立刻明白了過來，語氣變得客氣而略帶審視：“哦，你好王同學。我聽我姑姑提過。”
“不好意思，最近工作比較忙，現在才聯係您。”王卓保持著禮貌，“不知道您什麼時候方便，如果可以的話，想請您喝杯咖啡，簡單聊聊。”
“我這周六中午以後有時間。”對方回答得很乾脆。
“好的，那您看周六中午一點，在萬達廣場一樓的漫咖啡可以嗎？”
“可以。”
“那好，我們周六見。”
“周六見。”
掛掉電話，王卓鬆了口氣，一件任務算是安排下去了。他知道這種目的的見麵，效率遠比過程重要。
周六中午，王卓準時到了咖啡廳。對方也很守時，是一位看起來二十七八歲的女性，穿著得體，長相普通但收拾得乾淨利落，帶著一種教師特有的沉穩氣質。
兩人點了飲料，寒暄了幾句，便進入了“正題”。女孩顯然也是相親場的“老手”，問話直接而有條理，主要集中在王卓的工作王卓隻能含糊其辭地說在做項目對接）、學曆、以及家庭情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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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了大約二十分鐘，女孩輕輕攪動著麵前的咖啡，很坦誠地看著王卓，說道：“王同學，我覺得您人挺實在的。我們也都這個年紀了，相親無非就是看幾個硬性條件：長相、經濟能力，在小地方，最好還有個穩定體麵的工作，比如體製內的。這三樣裡麵，能占兩樣，其實就很難得了。”
她頓了頓，語氣平和但意思明確：“至於車和房，我覺得在這個年紀，男生有這些應該是標配吧？不算加分項，但沒有的話……”她沒再說下去，隻是微微笑了笑。
王卓立刻聽懂了她的潛台詞：長相普通不算優勢）、工作不明非體製內且不穩定）、經濟狀況雖有房但並非突出優勢，且對方似乎並未看重）。在這套現實的評價體係裡，自己顯然不屬於“上上簽”，甚至連“中簽”都勉強。
他心中並無太多波瀾，反而覺得對方如此直接，省去了彼此猜測和浪費時間的過程。“我明白了，李老師。謝謝您的坦誠。”王卓禮貌地笑了笑，“那今天就不多耽誤您時間了。”
兩人客氣地告彆，沒有再多說什麼。
走出咖啡廳，王卓反而覺得輕鬆了不少。這種結果其實最好，簡單明了，彼此都不消耗精力。這遠比遇到那種不表態、隻享受被討好感覺的對象要強得多。
他拿出手機，給母親回了電話。“媽，見過了。”“怎麼樣？人姑娘不錯吧？”母親的聲音充滿期待。“人是不錯，挺乾脆的。不過人家沒看上我。”王卓語氣平靜地說。“啊？為啥呀？你沒好好跟人說？”“說了，都說了。可能覺得我工作不穩定吧。沒事媽，這個不行再看看吧，不急。”王卓反過來安慰了母親幾句，才掛斷電話。
處理完這段小小的插曲，王卓將注意力重新拉回正軌。現代社會的婚戀市場邏輯清晰而冰冷，但另一邊，還有一個更加複雜、危險卻也充滿無限可能的宏大世界在等待著他。那裡的規則，截然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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