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殿前,那真是亂了套了。
朱元璋一口氣沒喘上來,眼睛一翻,高大身軀直挺挺就往後倒。幸虧馬皇後和太子朱標就在邊上,手忙腳亂地一把架住,才沒讓洪武大帝當場摔個結結實實。底下那幫勳貴大臣嚇得魂飛魄散,太醫們更是連滾帶爬地衝上來,掐人中的掐人中,拍後背的拍後背,一個個臉白得跟紙一樣,冷汗嘩嘩地流。
可那天幕,壓根不管底下這雞飛狗跳的場麵,那平板冰冷的聲音連個頓都沒打,還在那繼續往下說,字句清晰得像冰珠子砸在每個人心坎上:
“……自常太子妃薨逝後,嫡皇長孫朱雄英由馬皇後親自撫育照看,長達四年之久,祖孫情深……”
這話一出,底下不少人下意識地點頭。是這麼回事,誰不知道馬皇後最疼那個沒娘的長孫。可緊接著,天幕的話就讓所有人的心猛地一沉。
“然,天有不測風雲,馬皇後一旦崩逝……”
“嗡!”
就像一塊巨石砸進死水潭,所有人的腦袋都是嗡的一聲。馬皇後……崩逝?!
雖然誰都明白皇後娘娘鳳體不可能千秋萬代,可被這天幕如此直白、如此突兀地宣之於口,帶來的衝擊還是太大了。無數道目光瞬間偷偷瞄向正全力扶著朱元璋、麵色沉靜如水的馬皇後本人。她仿佛沒聽見這關於自己死期的判詞,所有心思都在眼前快要暈厥的丈夫身上,隻是那扶著朱元璋胳膊的手,微不可察地收緊了些。
天幕的聲音毫無波瀾,繼續剖析著那令人心悸的未來:
“……皇次孫朱允熥之境況,便愈發艱難。太子妃呂氏,雖為繼母,然名分禮法所限,難以逾越,過度親近、乾涉元妃所出之嫡子,易招惹非議……”
偏殿裡,太子次妃呂氏的臉“唰”地一下沒了血色,手指死死摳著絲帕。這話聽著像是在說她守禮,可細細一品,分明是在說她這個繼母對朱允熥“疏於照料”甚至“刻意避嫌”。
“……而中宮之位空懸,後宮再無馬皇後這般德高望重、可震懾四方、並能親自悉心教導皇嫡孫之人。”
這話就像一把無形的刀子,唰地剖開了未來後宮權力結構的真空。沒馬皇後鎮著,那些妃子、嬪妾,誰有資格、有膽量去插手太子元妃留下的嫡子?誰又能真心實意、毫無保留地去培養他?
“由此,”天幕的聲音冷冽如刀,做出推論,“朱允炆,作為太子妃呂氏所出、自幼於東宮長大、更常得洪武帝與太子朱標親眼關注之皇孫,其地位便陡然凸顯。於情於理,於潛意識之選擇中,他幾乎自然而然地,成為了帝國繼承序列中,默認為首選之人。”
殿外不少老成持重的大臣下意識地微微頷首。是這個道理。嫡長孫沒了親娘,最大的靠山皇祖母也沒了,爹是日理萬機的太子,沒人悉心教導,長於婦人之手或是被奴才哄騙,極易長歪。反觀朱允炆,母親是現任太子妃,親自教導,知書達理,看起來確實更穩妥。陛下和太子爺這麼想,沒毛病啊。
“然,”天幕的話鋒如同毒蛇般猛地一轉,再次揪緊了所有人的心,“此關乎國本之大事,在洪武二十五年之前,始終未曾明發諭旨,徹底定奪。”
嗯?眾人一愣。為啥不定?
“或許,洪武帝本人亦心存猶豫,或覺太子正值壯年,此事不必急於一時;又或許……陛下之本意,乃是想將此棘手難題,留待太子朱標登基稱帝之後,自行決斷。”
留給太子自己決定?這……倒真像是洪武爺能乾出來的事,既考驗太子,也避免了提前冊立皇太孫可能帶來的朝局動蕩。不少官員暗自琢磨,覺得這分析鞭辟入裡。
可這念頭剛轉完,所有人猛地想起了之前天幕拋出的、那枚更恐怖的炸雷——太子一脈的皇位,最後好像是被某個藩王給篡奪了!
那……問題就來了!
如果呂氏真是所謂的“天命之女”,福澤深厚,那她兒子怎麼連皇位都守不住?這算哪門子的天命?這怕不是個招災引禍的“掃把星”吧?!
一瞬間,無數道懷疑、審視、甚至帶著點隱秘恐懼的目光,再次如芒刺般,悄無聲息地聚焦向偏殿方向,試圖穿透那門窗,看清那位此刻想必已是搖搖欲墜的太子次妃。
懸念,如同無聲的陰雲,在奉天殿上空迅速積聚,壓得人喘不過氣。
朱元璋在太醫的急救下,終於喘上來那口氣,喉嚨裡發出嗬嗬的聲響,眼睛還沒完全睜開,手已經虛弱地抬起來,指向天空,嘴唇哆嗦著,似乎想命令那該死的天幕閉嘴。
然而,天幕似乎就等著這個機會,搶在他發話之前,拋出了一枚更重磅、更致命的炸彈!
它的語速甚至加快了一些,帶著一種急於拋完猛料就收工的急促感:
“洪武二十五年,太子朱標,奉洪武帝朱元璋旨意,赴西安考察遷都事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