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幕上,朱及第似乎對關於朱元璋相貌的討論意猶未儘,但新的留言很快吸引了他的注意。
“哦?又有一位網友‘理性吃瓜’留言,看起來有點長啊。”
朱及第扶了扶並不存在的眼鏡,念道:“主播,我連著看了幾天你的直播,發現你講述的很多關於明初的‘奇案’,尤其是涉及到太子次妃呂氏的部分,總帶著一種強烈的暗示,好像她是個禍國殃民、心思深沉的妖後一樣。如果按你描述的這些‘可能性’和‘傳言’,讓洪武大帝朱元璋本人聽到了,以他老人家的脾氣,這位呂妃娘娘恐怕早就被拖出去砍了十回八回,甚至株連九族了吧?”
這話像一根冰冷的針,精準地刺中了奉天殿前每一個人敏感的神經。
所有人的目光,再一次不由自主地、齊刷刷地轉向廣場那個陰暗的角落——那裡,停著一輛孤零零的囚車,裡麵關著的,正是早已形容憔悴、雙目無神的太子次妃呂氏。
難道……不是嗎?天幕之前透露的“天命之女”、可能阻礙陛下見燕王、兒子丟了江山……哪一條不夠她死罪?
朱及第的話還在繼續,語氣卻變得有些不同,帶著一種試圖“撥亂反正”的意味:
“但是,我想提出另一種看法哈。我們拋開那些缺乏實錘的陰謀論,隻看有明確史料記載的部分:呂氏作為太子朱標的繼妃,在曆史上留下的記錄,其實更像是一個……努力做好本分的、甚至有些憋屈的傳統女性。”
“首先,她對常氏所出的嫡子朱雄英、朱允熥,史料上從未記載有過任何苛待或迫害行為。相反,在朱標去世後,她作為未亡人,實際上也承擔了照料朱允熥這個失去雙親的孩子的責任。做一個合格的、甚至不錯的繼母,這一點,她可能並沒有失職。”
“其次,終洪武一朝,直至建文朝,沒有任何記載表明呂氏曾經乾涉過朝政,或者為自己的家族謀取過什麼非凡的利益。她的家族背景並不顯赫,在勳貴如雲的明初根本排不上號,這也使得她缺乏興風作浪的資本和底氣。”
“最後,也是最關鍵的一點,”朱及第的聲音加重了些,“她的兒子朱允炆被立為皇太孫,繼而繼承皇位,這從根本上說,是朱元璋和在世的)太子朱標共同做出的決定,是當時政治環境和現實考量下的產物。把這歸咎於一個深宮婦人‘狐媚惑主’或者‘野心勃勃’,是否太過簡單粗暴,甚至有點……甩鍋給女人的嫌疑呢?”
“兒子當了皇帝,這本身並不是她的原罪。將她後來被塑造成‘妖後’的形象,很大程度上源於她兒子削藩失敗、丟了江山後,勝利者一方出於政治需要進行的宣傳和抹黑。說白了,曆史是由勝利者書寫的。”
這一連串的“辯護之詞”,如同平靜湖麵投入巨石,在奉天殿前激起了更大的波瀾。
文武百官們麵麵相覷,臉上浮現出困惑和一絲……動搖。
對啊……仔細想想,呂氏進宮以來,似乎一直謹小慎微,待人溫和,沒聽說有什麼惡行。太子妃常氏去世後.....呸呸,現在常太子妃還活得好好的呢!至於她兒子被立為皇太孫……那確實是老皇帝和太子爺的意思啊!
難道……我們真的冤枉她了?難道後世之人,對她竟有如此……公允的評價?那些“天命之女”、“掃把星”的猜測,隻是基於結果倒推原因的惡意揣測?
無數道目光再次聚焦囚車,裡麵的呂氏似乎也隱約聽到了天幕的話,死寂的眼眸裡微微泛起一絲極其微弱的、難以察覺的波瀾,那是絕望中透出的一絲茫然的光。
冰冷、堅硬的囚車木欄,像一道無法逾越的鴻溝,將呂氏與外界的一切榮華、溫情乃至希望徹底隔絕。連日來的恐懼、冤屈、以及對未來命運的絕望,早已將她折磨得形銷骨立,意識昏沉。她甚至已經麻木,不再去聽那天幕又說了什麼驚世駭俗的話,反正無非是給她定下更多的罪狀。
然而,天幕上那個陌生聲音平和的話語,那些“努力做好本分”、“合格繼母”、“未曾乾政”、“家族不顯”、“並非原罪”、“勝利者書寫”……這些她從未想過會與自己聯係在一起的、甚至帶著一絲辯護意味的詞語,像一縷極其微弱、卻頑強無比的光,硬生生穿透了她幾乎封閉的心防。
她……是在為我說話?
呂氏猛地抬起頭,枯槁的臉上第一次出現了除絕望和麻木外的神情——那是極度的驚愕和一絲不敢置信的希冀。她努力側耳,貪婪地捕捉著天幕傳來的每一個字,生怕聽漏了一個音節。
難道……後世之人,並非全都視我為禍水妖孽?也有人……認為我是冤枉的?
這股突如其來的“公正”評價,像一劑強心針,讓她幾乎凍僵的血液重新開始緩慢流動,心底死寂的灰燼中,竟然冒出了一星幾乎不可能的火苗。也許……也許陛下和娘娘聽了這些話,會……會重新考量?也許我……還有一線生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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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這念頭剛一升起,就被更深的恐懼瞬間撲滅。
希望越大,失望便越痛徹心扉。
她太了解陛下了。天威難測,聖心獨斷。這突如其來的“辯護”,究竟是救命的稻草,還是催命的符咒?陛下會不會因為被後世“說教”而感到惱羞成怒,反而更快地處置她,以顯示其不容置疑的權威?
這種在絕望中看到微光,又生怕微光轉瞬即逝反襯得黑暗更加深邃的痛苦,折磨得她幾乎要窒息。她纖細的手指死死摳著冰冷的木欄,指節泛白,身體控製不住地微微顫抖。
而就在同時,剛剛被北平府的燕山衛軍卒粗暴地押解過來、同樣塞進囚車的原太常寺卿呂本呂氏之父),此刻也正經曆著同樣的冰火兩重天。
呂本麵如死灰,他一生謹小慎微,鑽研禮法,好不容易靠著女兒成了太子嶽丈,本以為能光耀門楣,誰曾想轉眼就跌入地獄。他本已萬念俱灰,認定呂家大難臨頭,無人可救。
此刻聽到天幕竟有人為女兒辯白,他渾濁的老眼裡猛地迸發出一絲精光,像是溺水之人看到了漂浮的木板!有理!說得有理啊!我女兒是何等溫婉守禮之人,怎會是什麼妖後!陛下明鑒啊!
他激動地想高呼冤枉,但目光所及,卻是周圍冰冷警惕的眼神。那剛剛燃起的激動火焰,瞬間被一盆冰水澆滅,隻剩下徹骨的寒意。
龍椅上,朱元璋的眉頭死死鎖緊,臉上的肌肉微微抽動。
天幕的話,像小錘子一樣一下下敲打在他的心頭。
冤枉?或許吧。
他朱元璋殺人,需要百分之百的證據嗎?很多時候並不需要。他需要的是消除隱患,是防患於未然,是為了大明江山的穩固,寧可錯殺,不可錯放!
這個呂氏,無論她本人是忠是奸,是賢是愚,她已經被天幕和“未來”綁定在了一起。她的兒子會當皇帝,又會丟江山;她被稱為“天命之女”,這本身就意味著巨大的、不可控的變數!
留著這樣一個充滿“不確定性”、並且明顯與自己的其他兒子老四、老五一直到.....所有洪武三十一年後在世的兒子)成為死敵的女人,將來必生禍端!無論她本人有沒有錯,她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種錯誤,一個可能引爆未來的火星子。
必須除掉!以絕後患!
這個念頭在朱元璋心中愈發堅定。天幕的辯護,反而讓他更清晰地看到了“後世的爭議”,而這爭議本身,就是危險的土壤。
但是……就在殺心已定的這一刻,老朱心裡又猛地冒出一層顧慮,讓他硬生生壓下了立刻下令的衝動。
這該死的天幕!它太能折騰了!今天能把呂氏說成一朵白蓮花,誰知道明天、後天它又會放出什麼驚世駭俗的東西來?
萬一……萬一它明天又來個反轉,拿出什麼“鐵證”證明呂氏確實包藏禍心呢?那自己今天因為聽了它的“辯護”而猶豫,甚至將來可能被它暗示為“冤殺賢婦”,豈不是又被他朱及第當猴耍,狠狠地打了自己的臉?
堂堂洪武大帝,被一個後世小子弄得朝令夕改,像個猶豫不決的婦人?這比殺錯一個人,更讓他難以接受!
殺,還是不殺?
什麼時候殺?
朱元璋的目光陰鷙地在囚車和天幕之間來回移動,第一次在一個他認為本該很簡單的問題上,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棘手和……憋屈。
這天幕,簡直是他帝王生涯中最大的變數和煩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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