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武十一年五月十一日,一道旨意悄然改變了應天府勳貴官員們觀看天幕的習慣。
旨意明確,自即日起,凡天幕開啟,朝臣勳貴無需再齊聚奉天殿前,可於各自府邸或衙署自行觀看。理由冠冕堂皇:近期天幕所載,多為一二百年後之事,於洪武朝雖有借鑒之益,然已非直接關乎當下人事,不必再興師動眾。
這道旨意,看似體恤臣工,實則意味深長。許多官員心下明了,陛下這是認為,那些過於遙遠甚至有些“驚世駭俗”的未來信息——諸如官場腐敗、宗室拖累、皇帝怠政乃至“啃老”等光怪陸離之事,知道便可,私下揣摩即是,不必再擺到台麵上,以免動搖人心,或損及皇權的神秘與威嚴。
然而,旨意中有一個至關重要的補充——“這些人不包括朱棣”。
皇帝朱元璋明確要求,燕王朱棣仍需在每次天幕開啟時,入宮至東宮,跟隨太子朱標一同觀看,並“學習如何做一個藩王”。
這看似尋常的“兄弟友愛、兄長教導弟弟”的安排,落在明眼人眼裡,卻透著一股非同尋常的意味。在已經知曉某種“可能”的未來後,陛下此舉,無異於將朱棣置於太子朱標的直接監管與影響之下,既是一種無形的告誡,也是一種刻意的塑造。誰敢妄議?隻能私下交換著心照不宣的眼神,感歎天威難測。
更引人矚目的一道旨意,則關乎那個剛剛降臨人世不久的燕王世子。
皇帝下令,將出生沒幾天的朱玄煒,與皇長孫朱雄英一同,接入宮中,由馬皇後親自撫養。
這道旨意,如同在平靜的湖麵投下巨石。將藩王之子接入宮中由皇後撫養,本朝並非沒有先例,多是恩寵象征。但在“朱玄煒”這個名字和那套獨特字輩引發巨浪之後,這個舉動便顯得格外耐人尋味。
這已超越了簡單的恩寵。這更像是一種“掌控”,一種“塑造”。皇帝要將這個背負著特殊“未來”的孫兒,牢牢置於自己的影響範圍之內,讓他從小接受與皇長孫類似的教育和熏陶,斷絕其與燕王府過於緊密的聯係,或者說,是在為某種更深遠的布局打下基礎。
燕王府內,接到旨意的朱棣,心情複雜難以言喻。他跪謝皇恩,臉上看不出喜怒。這是殊榮,也是枷鎖。
燕王妃徐氏,初聞消息時,身子幾不可察地晃了一下。那是她剛剛經曆生死之苦誕下的孩兒,柔軟的繈褓還未抱暖,就要被從身邊帶走?母性的本能讓她心如刀絞,眼眶瞬間紅了。但她很快低下頭,用強大的意誌力穩住了聲音,恭敬回道:“兒媳……謝父皇、母後恩典。”她知道,在這天家,尤其是在這因天幕而變得無比敏感的時期,她沒有說不的權利,甚至連一絲不情願的情緒都不能表露。
小小的朱玄煒,在懵懂無知中,被乳母和宮人小心翼翼地抱離了燕王府,走向了紫禁城深宮。
就在這微妙的氣氛中,夜空再次被點亮,朱及第的直播開始了。這一次,他直入主題。
“兄弟們,書接上回!咱們的清官鬥士海瑞海剛峰,終於進京了,當上了戶部雲南司主事,正六品!”朱及第的聲音帶著一絲興奮,“這京城,可不是地方上那個小池塘了。這裡水更深,浪更急!”
“海瑞一到北京,放眼望去,好家夥!首輔嚴嵩和他的寶貝兒子嚴世蕃把持朝政,賣官鬻爵,貪贓枉法,弄得是烏煙瘴氣,怨聲載道。滿朝文武,要麼同流合汙,要麼敢怒不敢言。”
朱及第的語氣變得無比肅穆:“海瑞看在眼裡,痛在心間。他做出了一個決定——要上書,要彈劾!但他要彈劾的,不是嚴嵩,也不是嚴世蕃!”
天幕下的觀眾,無論是洪武君臣還是普通百姓,心都提了起來。比嚴嵩父子還大的?那能是誰?
“他決定,直接上書批評當朝天子——嘉靖皇帝!”朱及第的聲音如同驚雷,“他寫下了那封曠古爍今、名垂青史的《治安疏》!在這封奏疏裡,他直言不諱地批評嘉靖皇帝沉迷修道,荒廢朝政,寵信奸佞,導致天下不寧,民不聊生!”
“海瑞知道,此舉必死無疑。他提前安排好了家裡的一切,遣散了仆人,然後……做了一件讓整個大明官場都目瞪口呆的事情——”朱及第深吸一口氣,一字一頓:
“他,去買了一口棺材!”
“是的,你們沒聽錯!他給自己買好了棺材,然後,就抬著這口棺材,在無數人震驚、恐懼、敬佩的目光中,一步一步,走向了負責接收奏章的通政司!”
天幕上仿佛浮現出那震撼的一幕:清瘦的海瑞,神色平靜甚至帶著決絕,走在前麵,身後是四個壯漢抬著一口漆黑沉重的棺材。街道兩旁,人群寂靜無聲,唯有棺材行進時發出的沉悶聲響。
“通政司的官員接到這份抬著棺材送來的奏疏,打開一看內容,當時差點沒嚇死!魂飛魄散!臉色慘白,手抖得如同篩糠!這、這哪裡是奏疏,這分明是催命符啊!他們不敢隱瞞,更不敢壓下,戰戰兢兢地,將這口‘棺材’和裡麵的‘炸彈’,一起呈遞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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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播到此,朱及第恰到好處地停下,留下了無儘的懸念。然而僅僅一分鐘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