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雨水像是天河倒灌,瘋狂地砸落在這片泥濘的大地上。三百多人的隊伍如同喪家之犬,在泥水中深一腳淺一腳地狂奔,每個人臉上都混雜著雨水、汗水和劫後餘生的驚悸。
“快!再快點!不想死的都給老子跑起來!”韓六嘶啞地吼叫著,臉上的刀疤在雨水中顯得格外猙獰。他時不時回頭望向身後那片被雨幕籠罩的來路,眼神裡充滿了不安。
殺了督軍,爽是爽了,但後果也是立竿見影的。他們現在成了叛軍,成了董卓必須除之而後快的眼中釘。死亡的陰影如同這無儘的冷雨,緊緊纏繞著每一個人。
隊伍的最前方,韓破軍沉默地奔跑著,他的步伐穩健,呼吸悠長,與身後那些氣喘籲籲的士卒形成了鮮明對比。融合了前世兵王的靈魂,這點急行軍對他而言不過是開胃小菜。他的大腦在飛速運轉,分析著當前的局勢。
“從我們殺孫淼到現在,不到一個時辰。”韓破軍的聲音冰冷,清晰地傳入身邊幾個核心老卒的耳中,“董卓的反應很快,說明他一直盯著我們這些‘棄子’。來的肯定是精銳騎兵,人數不會少於五百。”
韓六等人心頭一緊。
“五百西涼鐵騎……伯長,我們……”一個年輕些的士卒聲音發顫。
“怕了?”韓破軍猛地停下腳步,轉過身,那雙銳利的眼睛掃過眾人,“現在怕,已經晚了!從我們跟著伯長斬了那狗督軍開始,我們就隻剩一條路——殺出去!”韓六咬著牙吼道,像是在給自己,也是給所有人打氣。
“韓六說得對!”韓破軍聲如寒鐵,砸在每個人心上,“我們現在是什麼?是狼!是被逼到絕境的狼!狼餓了要吃肉,渴了要喝血!後麵的追兵,不是閻王,是送上門來的肉!”
他猛地指向左側一片地勢稍高、林木稀疏的丘陵,以及右側那條因暴雨而變得湍急渾濁的河流。
“看到那裡沒有?這就是我們吃肉的獵場!”
“韓六!”
“在!”
“你帶三十個箭法好的兄弟,去左邊林子,把所有的弓弩都帶上!聽我號令,專射馬眼和人臉!彆他媽給老子省箭!”
“是!”韓六眼中凶光一閃,立刻點人。
“王老五!”
“老漢在!”獨耳老兵挺身而出。
“你帶兩百人,繼續往前跑,到前麵那個土坡,給老子結成圓陣,大聲嚷嚷,把動靜鬨得越大越好!讓那些狗娘養的追兵以為我們全軍都在那裡!”
王老五瞬間明白了:“誘餌!老漢明白!”
“剩下的人,”韓破軍目光掃過身邊最後不足五十人的隊伍,這些都是原主麾下最悍不畏死的核心,“跟老子留在這裡,斷後!讓西涼的雜種們知道,追獵一頭受傷的狼,是要付出血的代價的!”
“願隨伯長死戰!”眾人低吼,眼中燃燒著瘋狂的戰意。沒有退路,唯有死戰!
隊伍立刻分頭行動。韓六帶人隱入林間,王老五則帶著大隊人馬呼喝著衝向土坡,故意製造出巨大的喧囂。
而韓破軍,則帶著四十多名死士,迅速利用河灘邊的巨石、倒伏的樹木和泥濘的溝壑,構築了一道簡陋卻致命的防線。他們藏身於陰影之中,如同潛伏在沼澤裡的鱷魚,收斂了所有聲息,隻剩下冰冷的兵刃在雨中閃爍著寒光。
“轟隆隆——!”
地麵開始劇烈震動,遠比之前的雷鳴更加恐怖,那是密集馬蹄踐踏大地的聲音!如同死亡的鼓點,由遠及近,迅速逼近!
來了!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握緊了手中的武器,指節因用力而發白。
很快,一片黑色的鐵流衝破雨幕!清一色的西涼高頭大馬,馬背上的騎士穿著厚重的黑色紮甲,頭盔下的眼神冷漠如冰,手中長長的馬矟shuo)平端,帶著撕裂一切的鋒銳之氣!
為首一將,身材異常魁梧,滿臉橫肉,虯髯如戟,手持一柄門板大小的厚背砍刀,正是董卓麾下悍將,張濟!
張濟勒住戰馬,眯著眼睛看向前方土坡上那亂糟糟集結、似乎準備拚死一搏的“叛軍”主力,臉上露出一抹殘忍而輕蔑的笑容。
“哈哈哈!果然是一群不知死活的泥腿子!殺了督軍就想跑?兒郎們!看見前麵那群待宰的羔羊了嗎?隨某衝過去,碾碎他們!用他們的腦袋,給相國大人當夜壺!”
他甚至懶得派遣斥候偵查兩側,在他看來,這群倉皇逃竄的潰兵,根本不可能有什麼像樣的抵抗。
“殺——!”
五百西涼鐵騎發出震耳欲聾的咆哮,如同決堤的黑色洪流,開始加速衝鋒!沉重的馬蹄將泥濘的土地踐踏得泥漿四濺,冰冷的馬矟刺破雨簾,直指土坡方向!氣勢洶洶,仿佛下一刻就能將那群“烏合之眾”徹底淹沒!
他們衝鋒的路線,正好緊貼著韓破軍等人潛伏的河灘地邊緣!
一百五十步……一百步……八十步……
騎兵衝鋒帶來的壓迫感幾乎讓人窒息,冰冷的殺氣混合著雨水的腥氣,彌漫在空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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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破軍藏身於一塊巨大的青石之後,身體低伏,如同一張拉滿的弓。雨水順著他棱角分明的下頜線滴落,他的眼神卻冷靜得可怕,死死鎖定著衝在最前方的張濟。
五十步……三十步……
就是現在!
“韓六!射!”韓破軍發出一聲炸雷般的暴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