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城,原屬韓遂的府邸,如今已徹底換了主人。
空氣中彌漫的血腥氣尚未完全散去,夾雜著桐油和皮革的味道。韓破軍赤裸著上身,坐在一張虎皮大椅上,王老五正小心翼翼地為他胸腹間那道猙獰的、與呂布交手留下的戟痕換藥。藥粉是隨軍郎中特製的,帶著刺鼻的氣味,撒在依舊有些泛紅、微微翻卷的皮肉上,發出輕微的“滋滋”聲。
韓破軍眉頭都沒皺一下,隻是目光沉靜地看著麵前桌案上鋪開的一張簡陋的涼州地圖。他的手指,正點在“隴西”二字之上。
“伯長,斥候回報,馬超、龐德殘部已逃回枹罕。馬騰那邊……暫無動靜。”王老五一邊包紮,一邊低聲稟報,獨眼中閃爍著精明的光,“但韓遂老賊那邊,怕是要坐不住了。金城是他隴西門戶,如今被我們占了,還折了楊秋,他絕不會善罷甘休。”
“他在調兵。”韓破軍的聲音有些沙啞,卻帶著不容置疑的肯定。他不是在詢問,而是在陳述一個事實。
“是。”王老五點頭,“隴西方向的探馬回報,這幾日信使往來頻繁,韓遂本部兵馬調動異常。而且……似乎不止他一家。”
就在這時,一陣急促而沉重的腳步聲從門外傳來。
“報——!”
一名渾身風塵、嘴唇乾裂的斥候衝進大堂,單膝跪地,聲音因為急促而帶著嘶啞:“啟稟狼王!隴西急報!”
“講。”韓破軍抬眼,目光如兩道冷電。
“韓遂儘起隴西精銳三萬!同時,他以金城被屠、漢將楊秋罹難為由,傳檄涼州,脅迫燒當羌、白馬羌等大小七個羌部,以及盤踞在狄道、安故的軍閥宋建、麴演等人,組成聯軍,號稱八萬,實際兵力恐不下五萬!正浩浩蕩蕩,朝金城殺來!預計最快五日,前鋒便可抵達!”
斥候的聲音在大堂內回蕩,每一個字都像是一塊沉重的巨石,砸在在場所有聽聞此訊的將領心頭。
五萬聯軍!
韓遂本部三萬,皆是久經沙場的隴西悍卒。再加上凶悍嗜血的羌騎,以及宋建、麴演那些地頭蛇的兵馬……這幾乎是一股足以橫掃目前涼州任何一方勢力的恐怖力量!
大堂內瞬間陷入了一片死寂,隻能聽到眾人粗重的呼吸聲。連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韓六,臉上都掠過一絲凝重。他們狼群如今雖士氣如虹,但滿打滿算,可戰之兵也不過四千餘人。四千對五萬,兵力懸殊,超過十倍!
這是一場看似絕無勝算的絞殺!
王老五包紮的手微微一頓,獨眼看向韓破軍。
韓破軍臉上卻沒有任何表情,既無震驚,也無恐懼。他隻是緩緩站起身,任由王老五將最後一段麻布纏緊。赤裸的上身肌肉賁張,那道暗紅色的戟痕如同一條猙獰的蜈蚣趴伏在他胸膛,隨著他的呼吸微微起伏,更添幾分凶戾。
“八萬?嗬。”他嘴角勾起一抹冰冷到極致的弧度,那是一種看到獵物落入陷阱般的嘲弄,“烏合之眾。”
他目光掃過堂下神色各異的將領,最終落在那斥候身上:
“聯軍主帥是誰?韓遂親自來了嗎?”
“回狼王!主帥正是韓遂本人!據聞……據聞他得知金城失守、閻行和楊秋死訊後,在府中連斬了三名侍女,暴怒如狂,發誓要……要親手將您碎屍萬段,踏平金城,雞犬不留!”
“很好。”韓破軍點了點頭,眼神中非但沒有懼意,反而燃起了一種令人心悸的興奮火焰,“他來了,正好省得我去找他。”
他一步踏出,走到大堂中央,聲音陡然拔高,如同金鐵交鳴,響徹在每一個角落:
“都聽到了?韓遂老兒,帶著五萬頭豬,來送死了!”
這話語中的狂妄與不屑,瞬間衝散了大堂內凝重的氣氛。韓六猛地抬起頭,臉上重新湧現出嗜血的戰意;王老五獨眼眯起,快速閃爍著算計的光芒;趙黑皮、張梆子等降將,在短暫的驚慌後,也被韓破軍這無比自信的氣勢所感染。
“狼王!您就下令吧!管他五萬還是八萬,來多少,俺韓六殺多少!”韓六甕聲甕氣地吼道,拳頭捏得咯咯作響。
韓破軍沒有立刻回答,他轉身,再次看向那張地圖,手指從“金城”緩緩移動到“隴西”。
“五萬聯軍,聽起來嚇人。”他冷冷道,“韓遂本部為骨,羌胡為爪牙,宋建、麴演之流,不過是聞著腥味湊上來想分杯羹的鬣狗。兵馬未動,糧草先行,五萬人馬的消耗是天文數字,韓遂必然催促甚急,求速戰速決。”
他的手指猛地敲在“隴西”上!
“所以,他們看似勢大,實則……後方空虛!”
……
與此同時,隴西,韓遂軍中軍大帳。
“砰!”
一隻精美的玉杯被狠狠摔在地上,瞬間粉身碎骨。
“韓!破!軍!狗賊!我韓文約不殺你,誓不為人!”
韓遂須發皆張,麵目扭曲,雙眼赤紅如同滴血,胸膛劇烈起伏著。他年約五旬,身材高大,原本頗具威儀,此刻卻狀若瘋魔。閻行是他的心腹愛將,更是他預定的女婿!楊秋是他倚重的大將,金城是他經營多年的錢糧重地!如今儘數毀於一旦,他如何能不怒?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精彩內容!
帳下,一眾將領和羌人酋長、軍閥代表皆噤若寒蟬。他們從未見過韓遂如此失態。
“嶽父大人息怒。”一名年輕將領上前勸道,他是韓遂的女婿另一位)、部將閻豔,“我軍勢大,五萬雄師碾壓之下,那韓破軍區區數千殘兵,不過是螳臂當車!屆時攻破金城,必將其生擒活捉,交由嶽父大人親手處置,以泄心頭之恨!”
“沒錯!”一個身材魁梧、披著羊皮襖、頭戴羽毛的羌人酋長大聲附和,他是燒當羌的酋長迷當,聲如洪鐘,“韓將軍,我們燒當羌的兒郎,這次出了一萬精銳騎兵!定要第一個攻上金城城牆,把那什麼狗屁狼王的頭砍下來,給將軍當酒壺!”
其他酋長和軍閥也紛紛表態,帳內一時間群情“激憤”,仿佛金城已是囊中之物。
韓遂深吸了幾口氣,強行壓下翻騰的怒火,但眼神中的殺意卻愈發濃烈。他走到沙盤前,看著金城的模型,聲音陰寒刺骨:
“傳我將令!”
“大軍全速前進,抵達金城後,不必休整,立刻四麵合圍!”
“我要困死他們!餓死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