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之期,轉瞬即逝。
這半個月,對整個涼州而言,是血與火淬煉後的重塑,是恐懼被徹底夯實的十五天。
韓六、龐德、趙黑皮、張梆子,以及被無形枷鎖驅使著的馬超,如同五頭被鞭子狠狠抽打的餓狼,瘋狂地撲向了自己麾下的部隊。整編、操練、淘汰……過程血腥而高效。任何敢於質疑、懈怠甚至隻是跟不上節奏的士卒,無論是狼群舊部還是新附降卒,輕則鞭笞,重則當場格殺,以儆效尤。軍營之中,終日回蕩著操練的吼聲、兵刃的碰撞聲,以及偶爾響起的短促慘叫聲。
沒有人敢抱怨,沒有人敢反抗。王府門前那四位酋長豪強被淩遲處死、屍骨未寒的慘狀,如同最冰冷的夢魘,縈繞在每一個人的心頭。狼王的意誌,如同懸在頭頂的利刃,驅使著這支成分複雜的軍隊,朝著一個方向,瘋狂地磨合、凝聚。
第十五日,黎明。
冀城西郊,新辟的巨大校場之上,旌旗蔽日,殺氣盈野。
重新整編後的狼群大軍,依照“狼牙”、“狼爪”五部的序列,肅立於凜冽的寒風之中。黑色的甲胄如同連綿的烏雲,雪亮的兵刃反射著初升的朝陽,散發出令人心悸的寒光。經過半月血腥整合,這支隊伍少了幾分曾經的混亂與匪氣,多了幾分森嚴的紀律與統一的煞氣。雖然依舊良莠不齊,但至少表麵上,已然是一支令行禁止的虎狼之師。
點將台高達三丈,以粗大的原木和夯土壘成,透著一種原始的粗獷與力量感。台前,一根高達五丈的旗杆巍然聳立,頂端,那麵猙獰的黑色狼旗在風中獵獵狂舞。
校場四周,黑壓壓地跪滿了人。那是涼州境內,所有大小部落的酋長、豪強宗主、地方官吏。無論他們內心是何等想法,此刻,都隻能穿著最正式的禮服,帶著最恭順的表情,匍匐在這片被狼群武力征服的土地上,等待著那位主宰他們命運的男人出現。無人敢抬頭,無人敢私語,隻有壓抑的呼吸聲和心臟狂跳的聲音。
“嗚——嗚——嗚——”
低沉、蒼涼、穿透力極強的牛角號聲,如同從遠古蠻荒時代傳來,驟然劃破了校場上空的寂靜!
所有人的心,隨之猛地一緊!
蹄聲如雷,由遠及近。
在無數狼群士兵狂熱目光的注視下,在四周跪伏者驚恐的窺視中,韓破軍出現了。
他並未乘坐車輦,而是騎乘著那匹神駿的黑色戰馬,在一隊百人狼牙精銳的簇擁下,如同一道移動的黑色山巒,緩緩駛入校場,直至點將台下。
他今日依舊未著冕服王袍,還是那身暗紅色的戰袍,隻是外麵罩了一件以完整黑狼皮鞣製而成的粗糙大氅,狼頭搭在肩頭,獠牙畢露,幽綠的眼珠仿佛在俯瞰眾生。腰間,依舊是那柄飲血無數的血色長刀。
他翻身下馬,動作矯健而沉穩,踏著夯實的土地,一步步,登上點將台的高處。
當他轉身,麵向校場數萬大軍以及四周無數跪伏者時,一股無形的、混合著血腥煞氣與絕對權威的恐怖威壓,如同實質的潮水般,席卷了整個天地!
陽光照在他冷硬如石刻的臉上,投下深刻的陰影。他的目光,如同兩道冰冷的探照光柱,緩緩掃過下方肅立的軍陣,掃過四周那些瑟瑟發抖的歸附者。
沒有言語,但所有人都感到一種靈魂層麵的戰栗。
死寂。
絕對的死寂。連風聲似乎都在這一刻停滯。
突然——
“狼王!”
點將台下,韓六猛地抽出佩刀,斜指蒼穹,發出了一聲石破天驚的咆哮!
“狼王!!”
“狼王!!”
“狼王!!”
如同點燃了燎原的星星之火,從最前排的狼牙精銳開始,到後麵的狼爪各部,數萬將士如同最狂熱的信徒,瘋狂地敲擊著手中的盾牌和兵刃,發出了整齊劃一、震耳欲聾的呐喊!聲浪一浪高過一浪,如同海嘯山崩,直衝雲霄,仿佛要將這蒼天都吼出一個窟窿!那衝天的煞氣與狂熱的意誌,凝聚成一股肉眼可見的凶戾氣柱,讓四周跪伏的酋長豪強們麵無人色,幾乎癱軟在地。
在這山呼海嘯般的呐喊聲中,王老五捧著一個巨大的、以黑檀木粗糙雕成的托盤,緩步登上點將台。托盤之上,沒有傳國玉璽,沒有諸侯冠冕,隻有一頂以不知名黑色金屬打造、形如咆哮狼首的猙獰戰盔,以及一壇剛剛啟封、散發著濃烈腥氣的烈酒——那是用昨日陣前斬殺的三名不服管教的羌人酋長心頭熱血,混合最烈的燒刀子勾兌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