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輪箭雨過後,黑風峪內已成人間地獄。
原本八千氣勢洶洶的曹軍精騎,此刻還能站立的已不足三千。峪底鋪滿了人馬屍體,鮮血彙集成溪流,在低窪處形成一個個暗紅色的血潭。傷兵的哀嚎、戰馬的悲鳴與尚未散儘的箭矢破空聲交織在一起,奏響著死亡的挽歌。
殘存的曹軍騎兵擁擠在狹窄的峪道中,人人帶傷,眼神中充滿了驚恐與絕望。他們背靠著背,手持殘破的兵刃,望著兩側山巔上那密密麻麻的火把與冰冷的箭簇,如同被困在陷阱中的野獸,做著最後的掙紮。
曹洪站在一片屍山血海之中,暗色皮甲上插著幾支箭矢,雖未傷及要害,但鮮血已浸透甲胄。他獨眼赤紅,呼吸粗重如牛,手中戰刀因過度用力而微微顫抖,不是恐懼,而是極致的憤怒與不甘!
“馬超!無恥小人!隻會躲在暗處放冷箭嗎?!”曹洪狀若瘋魔,揮刀指向山巔那道銀甲身影,聲音嘶啞地咆哮,“可敢下來與你曹洪爺爺決一死戰!某若皺一下眉頭,便不是曹家兒郎!”
他的怒吼在屍橫遍野的峽穀中回蕩,帶著一股窮途末路的悲壯。
山巔之上,馬超死寂的眸子微微動了一下。他握緊了手中的虎頭湛金槍,槍尖在火光下泛起一絲冰冷的渴望。殺戮的欲望,尤其是斬殺曹軍大將的欲望,在他心底蠢蠢欲動。他需要更多的鮮血,來填補那無邊的空洞與恨意。
他腳步微動,似乎便要親自衝下山去,收割這顆價值不菲的頭顱。
“孟起將軍,且慢。”
一個沉穩的聲音在一旁響起。龐德不知何時已來到馬超身側,他按住馬超持槍的手臂,目光冷靜地掃過峪底那些雖然傷亡慘重、卻依舊保持著最後戰鬥隊形的曹軍殘兵。
“困獸之鬥,最為危險。曹洪已是甕中之鱉,何必與之逞匹夫之勇,徒增我軍兒郎傷亡?”龐德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不容置疑的理性,“狼王要的是全殲,是徹底碾碎曹操最後的希望,而非一場公平的對決。”
馬超轉頭,那雙空洞的眸子對上龐德沉穩的目光,空氣中仿佛有無形的火花碰撞。他握著槍的手指關節因用力而發白,但最終,那沸騰的殺意還是被強行壓下。他緩緩鬆開了力道,隻是那盯著曹洪的眼神,愈發冰冷刺骨。
龐德見馬超冷靜下來,微微頷首,隨即轉身,麵向山下,聲音陡然拔高,如同洪鐘,傳遍整個黑風峪:
“狼王有令!此戰,不要活口,不要降卒!”
他猛地揮手下劈:
“弩手,繼續覆蓋射擊!騎兵準備,突擊!”
命令既下,殺戮再起!
“嗡——!”
第四輪、第五輪箭雨幾乎沒有間隔地傾瀉而下!幸存的曹軍騎兵在絕望中舉起一切可以格擋的東西,但在這全方位、無死角的打擊下,依舊如同被收割的稻草般成片倒下!
曹洪揮舞戰刀,拚命格擋,刀光織成一片光幕,將射向自己的箭矢紛紛磕飛,叮當之聲不絕於耳。但他身邊的親衛卻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減少,每一個身影的倒下,都讓他的心如同被刀剜去一塊!
“將軍!頂不住了!跟他們拚了吧!”一個渾身是血的校尉嘶吼著,帶著最後幾十名悍卒,如同撲火的飛蛾,試圖向峪口方向發起決死衝鋒,想要為曹洪殺開一條血路。
然而,他們剛衝出幾十步,就被更加密集的箭雨籠罩,瞬間被射成了篩子,倒在血泊之中,再也無法站起。
三輪覆蓋射擊之後,峪底還能站立的曹軍,已不足五百!
而也就在這時,黑風峪兩側的峪口處,那堆積的巨石後方,傳來了沉重而整齊的腳步聲,以及令人牙酸的金屬摩擦聲!
堵住出口的障礙被緩緩移開,黑色的潮水開始湧入!
那是下馬結陣的狼群鐵騎!他們手持長槍巨盾,如同移動的鋼鐵叢林,邁著整齊而冷酷的步伐,從峪口兩端,向著中央殘餘的曹軍擠壓而來!前後夾擊,退路已絕!
“狼群的崽子們!來啊!”曹洪知道最後的時刻到了,他反而徹底平靜下來,獨眼中燃燒著殉道般的火焰,一把扯掉身上礙事的箭杆,任由鮮血流淌,雙手握緊戰刀,發出震天的戰吼,“曹子廉在此!誰敢與某一戰!”
他的勇猛感染了最後殘存的曹軍,這些百戰餘生的老兵也紛紛發出野獸般的嚎叫,聚集到主將身邊,組成了一個殘破卻堅定的圓陣,準備進行生命中最後一次搏殺。
然而,狼群回應他們的,不是單挑,不是公平對決。
是更加冷酷、更加高效的屠殺。
“放!”
隨著龐德一聲令下,從兩側穩步推進的狼群槍陣之後,又是一輪短促而精準的弩箭齊射!
“噗噗噗——!”
圓陣最外圍的曹軍如同被鐮刀劃過的麥子,齊刷刷倒下一片!
槍陣瞬間加速,如同黑色的鐵牆,狠狠撞上了曹軍殘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