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陽城南三十裡,地勢漸趨平緩。
這片本該稻浪翻滾的沃野,此刻卻被兩種截然不同的殺氣割裂。
北麵,是沉默的死亡之海。
玄色狼旗在凜冽的秋風中紋絲不動,如同凝固的黑色波濤。龐德的三萬鐵騎列陣左翼,人馬皆覆重甲,長槊如林,在陰沉的天光下泛著冷硬的幽光。高覽的三萬河北銳卒居右翼,刀盾在前,長槍如麻,經曆過血火淬煉的陣型透著一股鐵血的堅韌。中軍處,數百親衛拱衛著那麵最高的玄色狼旗大纛。
沒有戰鼓,沒有呐喊。隻有兵甲摩擦的細碎聲響,和戰馬偶爾不耐的響鼻。但這片死寂,比任何喧囂都更令人窒息。
南麵,是沸騰的複仇怒濤。
五萬荊州精銳列陣,衣甲鮮明,卻掩不住連日急行軍帶來的疲憊與風塵。陣前,“張”字大旗獵獵作響,旗下,張飛勒馬而立。他豹頭環眼,燕頷虎須,一身黑色連環甲,丈八蛇矛斜指蒼穹。環眼中燃燒的怒火幾乎要噴薄而出,死死釘在了北麵中軍那麵狼旗之上。
“韓破軍!!”聲如霹靂,炸響在兩軍陣前,聲浪滾滾而去,震得前排戰馬的耳朵都不安地抖動起來,“無膽鼠輩!給俺滾出來!俺要拿你的狼頭,祭我荊州兒郎在天之靈!”
狼群軍陣,依舊死寂。仿佛麵對的隻是螻蟻的聒噪。
片刻,中軍大纛之下,那道玄甲血氅的身影,終於動了。
韓破軍沒有戴頭盔,黑發在腦後狂舞,露出那張冷峻如同石刻的麵容。他手中倒提著那柄飲血無數的血色長刀,刀尖拖地,在乾硬的土地上劃出一道深深的溝壑,發出令人心悸的沙沙聲。
他單騎出陣,馬蹄不疾不徐,直至兩軍中央那片寬闊的殺戮場。
目光抬起,平靜地迎上張飛那足以焚毀一切的視線。那目光裡沒有憤怒,沒有輕蔑,隻有一種看待獵物的絕對冷漠。
“你的頭,”韓破軍開口,聲音不高,卻帶著奇異的穿透力,如同冰錐刺入每個聽聞者的耳膜,“本王,預定了。”
“狂妄!”張飛暴喝,聲震四野,再也按捺不住胸中翻騰的殺意,猛地一夾胯下戰馬!那馬如同黑色閃電,潑剌剌衝向韓破軍!馬蹄踏地,塵土飛揚!丈八蛇矛撕裂空氣,帶著一股蠻橫霸道的毀滅氣息,矛尖震顫,化作一點奪命寒星,直刺韓破軍咽喉!這一矛,含怒而發,快如流星,勢若奔雷,仿佛要將空間都捅個窟窿!
狼群陣中,龐德、高覽等人瞳孔微縮。張飛之勇,果然名不虛傳,盛名之下無虛士!
麵對這石破天驚的一矛,韓破軍動了!
他胯下北地神駒幾乎同時啟動,不退反進!血色長刀由下至上,猛地撩起!刀身劃過一道淒豔的血色弧光,空氣中甚至帶起了刺耳的尖嘯,精準無比地劈在蛇矛的矛尖之下三寸,力量最為薄弱之處!
“鐺——!!!”
震耳欲聾的金鐵交鳴聲如同實質的衝擊波,猛地擴散開來!距離較近的士卒隻覺得耳膜刺痛,氣血翻湧,幾乎站立不穩!
火星如同炸開的熔岩,在兩人兵刃交擊處瘋狂濺射,灼熱的氣息撲麵而來!
韓破軍身形在馬上微微一晃,便即穩住,仿佛紮根於大地。
張飛卻是渾身劇震,環眼中閃過一絲難以置信的驚愕!
他自負神力,冠絕三軍,方才含怒一擊,凝聚了畢生修為,竟被對方如此輕描淡寫地接下,甚至那反震而來的巨力,讓他緊握矛杆的手臂都感到一陣酸麻!
“好!有點力氣!這才配死在俺的矛下!再來!”張飛不驚反喜,狂嘯一聲,胸中戰意更加熾盛!
蛇矛如同活物般收回,隨即化作漫天矛影,如同狂風暴雨般向韓破軍傾瀉而去!攔、拿、紮、刺、抽、點、劈、掃……矛法精妙與霸道並存,仿佛化作無數條擇人而噬的黑色毒蟒,從四麵八方、上下左右,瘋狂地噬向韓破軍周身要害!
韓破軍血刀揮舞,刀光如血浪翻湧,又似血色蓮花綻放!他的刀法沒有太多花哨繁複的變化,唯有極致的快、極致的準、極致的狠!每一刀都蘊含著開山裂石的恐怖巨力,精準地格擋、劈砍、卸力在蛇矛每一次攻擊的受力點上!刀矛碰撞之聲密集如雨,連綿不絕地炸響在當陽原野的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