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樓之下,血色殘陽透過彌漫的硝煙,將最後一絲昏黃的光線投射在這片最後的戰場上。
關羽勒馬立於殘破的台階前,身後是僅存的不到三百親衛。人人帶傷,甲胄破碎,卻無一人眼中露出怯懦。就在剛才,關羽已下令,讓所有傷重難行的士卒自行離去,尋一條生路。
“走吧,不必隨關某赴死。”
他聲音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決絕。然而,那些被點到名的傷兵,掙紮著,哭喊著,竟無一人離開,反而重新握緊了手中卷刃的刀劍,死死護在關羽馬前。
關羽看著這些追隨自己多年的兒郎,鳳目之中,那抹深藏的痛苦與不忍最終化為了一片沉寂如鐵的冰冷。他不再多言,猛地一拉韁繩,坐下火炭般毛色的戰馬人立而起,發出一聲悲愴的嘶鳴!
他橫轉青龍偃月刀,那冰冷的刀鋒在血色夕陽下反射出最後一道驚心動魄的寒芒,掃過每一張視死如歸的臉。
“諸君!”
聲音不高,卻如洪鐘大呂,穿透了四周越來越近的喊殺聲,清晰地烙印在每個人的心頭。
“隨關某……”
他深吸一口氣,胸腔中積鬱的憤懣、不甘、忠義與驕傲,儘數化為最後一聲裂帛般的戰吼:
“進行最後一場衝鋒!!”
“願隨君侯!!”
三百死士齊聲咆哮,聲浪雖不及千軍萬馬,那股玉石俱焚、撼天動地的慘烈氣勢,卻讓從四麵八方合圍而來的狼群士卒,腳步都為之一滯!
其勢雖孤,其誌,足以撼天!
......
就在這時,前方通往鐘樓的主街儘頭,那洶湧的黑色潮水仿佛被一股無形的巨力從中劈開,自動向兩側分開一條通道。
密集的狼群士卒,無論是凶悍的“狼牙”重步,還是狂野的烏桓突騎,都如同潮水撞上礁石般,不由自主地向後退避,眼中流露出混雜著恐懼與狂熱的複雜神色。
腳步聲。
沉穩,清晰,不疾不徐。
一道玄甲血氅的身影,踏著滿地的瓦礫、殘肢和粘稠的血漿,一步步從長街的儘頭走來。
他所過之處,喧囂的戰場仿佛被按下了靜音鍵,隻剩下火焰燃燒的劈啪聲和這奪命的腳步聲。所有的殺戮,所有的混亂,都成了襯托他存在的背景。
韓破軍,來了。
他沒有騎馬,沒有帶任何親衛,隻是一個人,一把拖在身後的血色長刀。刀鋒劃過地麵的碎石和血泊,發出令人牙酸的“沙沙”聲,留下一道清晰的、濕漉漉的血痕。
他就這樣,走到了距離關羽三十步的地方,停下。
四目,相對。
一瞬間,以兩人為中心的整條長街,空氣仿佛凝固了!一股肉眼可見的、凝練如實質的恐怖殺氣轟然對撞!街道兩旁燃燒的火焰都為之猛地一暗,瘋狂搖曳!
圍攏在四周的狼群士卒,即便身經百戰,此刻也感到呼吸艱難,心臟如同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攥緊,不由自主地再次向後退了數步,空出了一片更大的決鬥場地。
這是超越了尋常戰爭的,隻屬於當世巔峰武者之間的宿命對決!僅僅是氣勢的交鋒,就已讓萬軍屏息!
韓破軍抬起眼,目光平靜地落在關羽那依舊挺拔如山嶽的身軀上,落在了那柄名震天下的青龍偃月刀上。
他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沒有勝利者的嘲弄,也沒有對將死英雄的憐憫,隻有一片純粹的、冰冷的漠然。
他緩緩抬起了手中的血色長刀,刀尖遙指關羽,聲音不高,卻如同極地的寒風,刮過每一個人的耳膜:
“關羽。”
“我來送你了。”
沒有多餘的廢話,沒有勸降,甚至沒有一絲一毫的情緒波動。仿佛他來到這裡,隻是為了完成一個既定的、不容更改的儀式——為一位值得他親自出手的對手,送上最終的死亡。
“國——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