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時,月黑風高。
成都南門在一聲輕微到幾乎無法察覺的“嘎吱”聲中,被緩緩推開一道僅容數騎並行的縫隙。門軸顯然經過了刻意的潤滑,在這死寂的夜裡並未發出太大的聲響。
趙雲一馬當先,依舊是那身熟悉的亮銀甲,雖經歲月侵蝕,依舊擦拭得寒光凜冽。手中龍膽亮銀槍緊握,槍纓在微風中輕輕顫動。他目光如電,掃過門外那片深邃的、仿佛能吞噬一切的黑暗,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唯有視死如歸的平靜。
他的身後,是五百精心挑選的幽州突騎死士。這些騎兵大多轉戰南北,是真正的百戰老卒。
此刻,他們人人銜枚,馬裹蹄,如同暗夜中悄然出鞘的五百柄利刃,沉默地跟隨著他們的將軍,準備進行這最後一程死亡衝鋒。沒有戰前動員,沒有慷慨激昂,每一個人的眼神都如同趙雲一般,堅定而決絕。
“出發!”
趙雲低喝一聲,一夾馬腹,白馬如同離弦之箭,悄無聲息地竄出城門,融入黑暗。五百突騎緊隨其後,如同一股銀色的暗流,沿著早已勘定好的、相對平坦的路徑,向著遠方那片燈火最為密集、殺氣也最為濃烈的區域——狼群中軍大營的方向,疾馳而去!
馬蹄包裹著厚布,落在鬆軟的平原土地上,聲音沉悶。他們儘可能地利用地形掩護,避開可能的哨探,動作迅捷而專業。夜風在耳邊呼嘯,帶著城外曠野特有的土腥氣和隱約的血腥味。
起初的數裡,異常順利。甚至順利得讓人有些不安。狼群的外圍遊騎似乎並未像預想中那樣密集。
趙雲心頭掠過一絲疑慮,但開弓沒有回頭箭。他壓下這絲不安,將速度提升到極致,目標明確——中軍那杆最高、最顯眼的玄色狼王大纛!
然而,就在他們深入狼群大營外圍約三裡,距離中軍大營已不算遙遠,甚至能清晰看到大營柵欄上巡邏兵卒晃動的火把時——
“咻——啪!”
一支響箭帶著淒厲的尖嘯,陡然射向夜空,隨即炸開一團微弱的光芒!
這仿佛是一個信號!
下一刻,原本沉寂的黑暗如同沸騰的油鍋般轟然炸響!
“轟!轟!轟!”
無數火把在同一時間被點燃,如同繁星驟然墜落大地,將趙雲及其五百突騎所在的這片區域照得亮如白晝!刺眼的光芒讓久處黑暗的騎兵們下意識地眯起了眼睛。
與此同時,沉重的腳步聲如同悶雷般從四麵八方響起!
正前方,一麵麵巨大的、刻畫著猙獰狼頭的鐵盾轟然砸落地麵,發出沉悶的巨響,瞬間結成一道密不透風的鋼鐵城牆!盾牆之後,是無數雙在火光映照下閃爍著冰冷嗜血光芒的眼睛——韓六率領的“狼牙”重步,早已在此等候多時!他們如同磐石,封死了趙雲直取中軍的去路。
“陷馬坑!注意腳下!”有突騎老兵發出驚呼。
隻見隊伍兩側及後方,地麵突然塌陷,露出一個個偽裝巧妙的陷坑,坑底密布著削尖的木樁!瞬間便有數十騎收勢不及,連人帶馬慘叫著跌入坑中,被木樁穿透,鮮血汩汩湧出。
這還沒完!
“嗡——!”
弓弦震響如同死亡的合奏!來自兩側黑暗中的箭矢,如同飛蝗般鋪天蓋地而來!這些箭矢並非盲目拋射,而是精準地覆蓋了趙雲隊伍的側翼和後方,極力將他們向著正麵那道鋼鐵城牆驅趕、壓縮!
“狼爪騎兵!隨我殺!”
一聲暴喝從右側傳來,隻見張梆子率領著大隊狼群騎兵,徹底堵死了右翼的退路,刀鋒直指突騎隊伍的肋部。
左側,同樣出現了大隊騎兵,如同黑色的潮水般從黑暗中湧出,看旗號是玄甲狼騎,封死了最後一個方向。
陷阱!一個精心布置、等待他們自投羅網的死亡陷阱!
狼群似乎早就料到了今夜會有人冒險突圍,或者說,他們根本不在乎誰來,隻是張開了口袋,等著任何敢於撞進來的獵物!
五百幽州突騎,瞬間陷入了四麵合圍、十麵埋伏的鐵桶絕陣之中!火光跳躍,映照著一張張狼群士兵猙獰而興奮的臉,也映照出突騎們瞬間蒼白的臉色。
“結鋒矢陣!向前突擊!”趙雲臨危不亂,聲音依舊沉穩,如同定海神針。他深知此刻絕不能停留,必須趁合圍尚未完全收緊,拚死撕開一道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