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門爆碎的轟鳴,裹挾著木屑與血霧,尚未完全平息。
韓破軍踏過陳到那被一分為二、仍微微抽搐的殘軀,踏過滿地白毦兵支離破碎的屍骸,邁入了左將軍府的門檻。
府內,與外界的衝天火光、震耳廝殺相比,是另一種死寂。
一種被抽空了所有生機、等待著最終審判的死寂。
青石鋪就的甬道上,濺灑著點點血跡,一直延伸向深處那座最為巍峨的正殿。沿途偶爾有瑟瑟發抖的宦官、宮女蜷縮在角落,見到這尊玄甲血氅的殺神踏入,連驚叫都不敢發出,隻是將頭深深埋下,如同鴕鳥,祈禱著不被注意。
韓破軍目不斜視。
他的血眸,隻鎖定著正殿的方向。那裡,有他此行的最後兩個目標。
他的步伐不快,靴底踩在沾染血汙的青石上,發出清晰而規律的“嗒…嗒…”聲,在這死寂的府苑中回蕩,如同催命的更漏。
沒有遭遇任何阻攔。最後的抵抗力量,已經在府門外被陳到和他的白毦兵,用生命消耗殆儘。
他徑直來到正殿門前。
殿門敞開著,仿佛早已在等待他的到來。殿內燈火通明,卻照不透那濃得化不開的暮氣與絕望。
一道身影,矗立在殿門之內,大殿中央。
他頭戴進賢冠,身著最為莊重卻一直沒有穿過的漢室王服,玄衣纁裳,紋章繁複。雖然袍服有些寬大,襯得他身形略顯消瘦,但依舊竭力挺直著脊梁。他雙手,緊握著那對聞名天下的雌雄雙股劍,劍尖斜指地麵。
正是劉備,劉玄德。
此刻的他,褪去了所有仁德、寬厚的偽裝,臉上是一種看透命運的平靜,以及深入骨髓的疲憊。唯有那雙曾經蘊藏著江山野望的眼睛,此刻燃燒著不甘與最後一絲帝王尊嚴的火焰。
他死死盯著從光影交錯處緩步走入大殿的韓破軍,看著那身仿佛能吸收所有光線的玄甲,那襲如同鮮血染就的披風,以及那柄還在滴落著忠誠之血的魔刀。
“韓破軍。”劉備開口,聲音沙啞,卻異常平穩,仿佛不是置身於國破家亡的絕境,而是在進行一場尋常的會晤。
韓破軍在他身前十步處站定,血眸淡漠地掃過他,如同在看一具還能說話的屍體。他的目光甚至沒有在雙股劍上停留一瞬。
劉備臉上肌肉抽搐了一下,繼而竟露出一絲慘然卻又帶著譏諷的笑容:“朕乃大漢皇叔,中山靖王之後,景帝玄孫!”
他猛地揚起雙劍,劍鋒指向韓破軍,儘管手臂因恐懼和力竭而微微顫抖,但姿態依舊決絕:“讓吾看看,你這禍亂天下的豺狼,究竟有何能耐!”
“如你所願。”
韓破軍動了。
沒有預兆,沒有蓄力,他整個人化作一道血色的殘影,直撲劉備!速度快到極致,帶起的氣流吹得殿中燭火瘋狂搖曳!
劉備瞳孔猛縮,爆發出此生最後的潛力,雙劍舞動,一守一攻,赫然是他賴以成名的顧應法!劍光閃爍,如同潑水不入,護住周身!
然而——
“鏹——!”
第一聲刺耳的金鐵交鳴!
血色長刀如同撕裂絹帛般,精準無比地劈在左手劍的劍脊之上!那百煉精鋼打造的劍身,在這股非人的蠻力與血刀的鋒芒麵前,脆弱得如同枯枝,應聲而斷!半截劍身旋轉著飛了出去,“叮當”一聲撞在殿柱之上!
劉備隻覺左半邊身子瞬間麻木,虎口崩裂,鮮血淋漓!
他甚至來不及感受疼痛,那柄血刀已如鬼魅般變向,刀背帶著山嶽崩塌般的巨力,狠狠砸在右手劍的劍鍔之上!
“嗡——!”
右手劍發出一聲悲鳴,脫手飛出,化作一道寒光,“噗”地一聲深深插入殿頂的橫梁,劍柄兀自顫抖不休!
兩劍儘失,隻在電光火石之間!
劉備雙手空空,門戶大開,僵立在原地,臉上那決絕的表情尚未褪去,已徹底被無邊的驚駭與茫然取代。差距……這就是他與當世最強凶狼之間的差距!宛如雲泥!
韓破軍的身影如同鬼魅般貼了上來,第三刀並未揮出,而是左手如電探出,五指如鐵箍,精準無比地扼住了劉備的咽喉!
“呃……”
劉備雙腳瞬間離地,被硬生生提了起來!他雙手死死抓住韓破軍那隻如同精鐵鑄就的手臂,雙腿無力地蹬踏著,因窒息而麵色迅速由紅轉為青紫。帝王的冠冕歪斜,顯得狼狽而可笑。
韓破軍將他提到與自己平視的高度,血眸之中沒有任何勝利的快意,隻有一片凍結靈魂的冰寒與漠然。他凝視著手中這具正在掙紮、曾攪動天下風雲的軀體,如同屠夫審視著待宰的羔羊。
“織席販履,偽善竊國。”
他一字一頓,聲音不高,卻如同萬載寒冰摩擦,清晰地傳入劉備耳中,也回蕩在空曠的大殿裡。
“我說過,你的頭,我要了。”
話音落下的瞬間,五指猛然發力!
“哢嚓——!”
一聲清脆得令人頭皮發麻的骨裂聲,在大殿中突兀地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