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點子砸在六扇門的青石板上。
濺起的泥星子黏在我藏青色的半臂馬甲上。
真晦氣。
“林捕頭,這密室案您還是彆摻和了。”
張老三的飛鏢擦著我耳邊釘進柱子,“畢竟是女流之輩,看個偷雞摸狗的案子還行。”
我捏著卷宗的指節泛白。
指尖剛觸到繡春刀的刀柄,堂外突然闖進個渾身是泥的驛卒。
“急報!回春堂沈莊主死了!”
驛卒的聲音抖得像篩糠,“煉藥密室裡,石門從裡頭鎖死的,神仙都進不去!”
張老三嗤笑出聲:“瞧見沒?這案子連刑部都未必能破。”
我沒理他,反手抽出繡春刀。
寒光閃過,那支釘在柱子上的飛鏢被劈成兩半。
刀刃穩穩釘進張老三腳邊的青磚:“連門閂痕跡都看不懂的廢物,也配置喙?”
掌印官的腳步聲從後堂傳來。
他把一紙文書拍在案上,銅印在燭光下泛著冷光:“三日。”
“三日內破不了案,就移交刑部。”
我瞥了眼文書上的“無能”二字,喉間發緊。
這哪是給六扇門定罪,分明是衝我來的。
雨越下越大。
回春堂的燈籠在風裡搖搖晃晃,像顆瀕死的眼珠。
藥莊的夥計們縮在廊下,看我的眼神帶著怯意。
也是,六扇門唯一的女捕頭,在他們眼裡跟笑話沒兩樣。
“林捕頭,您快看看吧。”
管家老周的聲音發顫,引我到密室門口。
厚重的石門緊閉,門縫裡還飄著淡淡的藥香。
我蹲下身,指尖撫過石門底部的縫隙。
沒有撬動的痕跡。
“鑰匙隻有秦公子有?”
我問。
老周點頭:“沈莊主的規矩,密室口訣和鑰匙都傳給他大弟子秦風。”
正說著,一個身著青布長衫的年輕男子走過來。
袖口沾著些草屑,眼神卻穩得很:“我是秦風。”
“案發時我在百裡外采購藥材,悅來客棧的王老板可以作證。”
他遞過來一疊紙。
采購清單上蓋著三家藥商的紅印,客棧入住記錄的簽字筆畫工整。
我翻了兩頁,突然注意到他袖口的碎屑。
青灰色,帶著點潮濕的土氣。
跟藥莊後巷的青石板碎渣一模一樣。
“秦公子倒是心細。”
我把清單扔回給他,“翻山越嶺采購,還能沾上藥莊後巷的石渣?”
秦風的臉色白了一瞬,隨即又恢複平靜:“許是之前沾的。”
“哦?”我挑眉,“你不是說案發前一日就離莊了?”
他不說話了。
我轉身推開石門,一股濃烈的藥味撲麵而來。
燃燒的藥爐還冒著青煙,旁邊的藥碗裡剩著半碗黑褐色的藥汁。
仵作湊過來:“林捕頭,初步查驗是牽機引中毒。”
我沒理他,徑直走到石門內側。
齒輪轉動的痕跡很清晰,隻是……
我眯起眼,指尖劃過齒輪邊緣。
兩重磨損。
淺的那道是日常開關留下的,深的這道……
心頭猛地一跳。
紅伶師傅當年教過,這是延時鎖閉機關的特征!
“都彆動!”
我厲聲喝止想靠近藥爐的夥計,“封鎖整個藥莊!”
“誰敢碰密室裡的東西,先吃我一刀!”
夥計們嚇得往後縮。
我蹲下身,用刀尖撥開藥爐旁的藥渣。
果然,裡麵混著幾粒青石板碎屑。
跟秦風袖口的一模一樣。
“秦風在哪?”
我喊了一聲。
老周指著廊下:“秦公子說要整理師傅的遺物……”
話沒說完,就見秦風快步往莊外走。
我冷笑一聲,甩出腰間的鎖鏈。
鐵鏈擦著地麵飛過,正好纏在他的腳踝上。
“秦公子急著去哪?”
我走過去,刀尖挑起他的下巴,“是不是忘了跟我說說,這延時機關的口訣?”
秦風的嘴唇哆嗦著:“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不知道?”
我把藥渣裡的碎屑扔到他麵前,“這東西怎麼解釋?”
“還有石門齒輪的兩重齒痕,你當我沒學過機關術?”
他突然跪下來:“林捕頭,我真的沒殺人!”
“我師傅待我恩重如山,我怎麼可能害他……”
哭聲聽得人煩。
我一腳踹開他,走到掌印官麵前。
繡春刀拍在案上,銅質捕快牌震得發響。
“三日。”
我盯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三日內我必揪出真凶。”
“要是辦不到,我這捕頭的位子,你儘管摘。”
“但要是讓我查出誰在背後搞鬼,”
我頓了頓,目光掃過廊下的秦風,“我定讓他嘗嘗鐵鏈鎖喉的滋味。”
掌印官皺著眉,最終還是點了頭。
雨還在下。
我站在密室門口,看著燃燒的藥爐發呆。
秦風的不在場證明看似天衣無縫,可那些青石板碎屑和齒輪齒痕,全是破綻。
隻是這牽機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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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撿起藥碗聞了聞。
氣味很純,不像是市麵上能買到的。
難道是沈墨自己煉的?
那他又是被誰下的毒?
“林捕頭,”
仵作的聲音打斷我的思緒,“藥碗上隻有沈莊主和秦風的指紋。”
我嗯了一聲。
這就更奇怪了。
要是秦風下的毒,他怎麼做到在百裡之外鎖上密室石門?
除非……
我猛地回頭看向石門。
延時機關。
紅伶師傅說過,延時機關能設置鎖閉時間,最短一刻鐘,最長兩個時辰。
秦風會不會是提前下毒,再用延時機關鎖門,製造不在場證明?
可他又是怎麼拿到牽機引的?
“把秦風看好了。”
我對下屬吩咐道,“彆讓他跟任何人接觸。”
“另外,去查悅來客棧的王貴,還有那三家藥商。”
下屬領命而去。
我重新走進密室,仔細查看每一個角落。
藥爐旁邊的架子上,擺著一排排藥罐。
標簽大多磨損了,隻有最裡麵的一個罐子,標簽還很新。
上麵寫著“牽機引”三個字。
我打開罐子,裡麵是空的。
看來毒藥確實是沈墨自己煉的。
可他為什麼要煉這種劇毒?
難道是為了防什麼人?
突然,我注意到罐子底部有一道劃痕。
很細,像是用指甲刻的。
我把罐子翻過來,借著燭光仔細看。
劃痕組成了一個奇怪的符號,像是某種標記。
這是什麼意思?
我皺著眉,把罐子收好。
這或許是個關鍵線索。
外麵傳來腳步聲。
下屬跑進來:“林捕頭,查到了!”
“悅來客棧的王貴說,秦風案發當晚確實在客棧住了一夜,還點了醬肘子。”
“三家藥商也都承認見過秦風,說他是來采購藥材的。”
我挑了挑眉。
這就有意思了。
秦風要是真在客棧,那青石板碎屑和延時機關怎麼解釋?
難道還有彆的凶手?
可誰又能拿到密室口訣,還能接觸到牽機引?
“再去查,”
我沉聲道,“查秦風案發前一日的行蹤,還有沈墨最近跟誰有過爭執。”
“特彆是他那個師弟,沈厲。”
下屬應聲而去。
我走出密室,雨已經小了些。
天邊泛起一絲魚肚白。
還有兩天時間。
我必須儘快找到突破口。
否則不僅六扇門要丟臉,我這唯一的女捕頭,以後也彆想在京城立足。
廊下的秦風還在哭。
我走過去,蹲在他麵前。
“彆哭了。”
我冷冷道,“要是真想證明自己清白,就說實話。”
“你師傅煉牽機引,是為了什麼?”
秦風抬起頭,眼淚還掛在臉上:“我不知道……”
“師傅最近總是神神秘秘的,經常一個人待在密室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