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雨下得沒個停。
鉛灰色的雲壓得極低,把六扇門的青磚瓦房都浸得發暗。
我坐在案前,麵前堆著半人高的案宗,燭火被穿堂風卷得晃了晃,把我的影子拉得老長,投在滿是墨跡的紙頁上。
還有最後三卷,就能把這樁追了半年的盜馬案結案文書交上去。
指尖按在冰涼的硯台上,我盯著紙上“盜賊擒獲,贓物追回”的字樣,心裡剛鬆了口氣,就聽見門外傳來拖遝的腳步聲。
是文書房的李太監。
那廝捧著個明黃色的封袋,搖著拂塵,一步三晃地挪進來,眼角的皺紋裡都透著輕蔑。
“林捕頭,忙著呢?”他把封袋往案邊一放,聲音尖得像刮鐵皮,“邊關來的急報,掌印大人讓給你。”
我伸手去拿,他卻突然把封袋往回一縮。
“哎喲,林捕頭莫急啊。”他用拂塵掃了掃封袋上根本不存在的灰,“這可是軍政命案的急報,按規矩,該先給男捕頭過目。你一個女流之輩,懂什麼邊關戰事?彆耽誤了大事。”
燭火又晃了晃,我盯著他那雙三角眼,指節悄悄攥緊了腰間的繡春刀。
“六扇門的規矩,是按案子緊急程度傳報,不是按捕頭的性彆分高低。”我聲音冷得像窗外的雨,“李公公,你這是想抗命?”
李太監臉色變了變,卻還是不肯鬆手:“我這是為你好!萬一辦砸了,你擔待得起?”
他這話音剛落,外麵的雨就下得更急了,雨點砸在窗欞上,劈裡啪啦的,像有人在外麵敲打著催命符。
我沒再跟他廢話。
右手猛地抽出繡春刀,刀光在燭火下閃了一下,“嗤啦”一聲,就挑開了那明黃色的封蠟。
李太監嚇得往後跳了一步,拂塵都掉在了地上,尖聲喊:“林晚秋!你敢對禦賜封袋無禮!”
我沒理他,飛快地展開裡麵的信紙。
“清風驛站,驛丞劉死,密室,密函失,限七日破案。”
短短十幾個字,像塊冰砸在我心上。
再抬頭時,李太監還在原地跳腳,嘴裡罵罵咧咧的,說我“不知天高地厚”“早晚要被革職”。
我把信紙往案上一拍,震得燭火差點熄滅。
“兩刻鐘。”我盯著李太監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從急報到你手裡,到現在,正好兩刻鐘。你故意延遲傳報,耽誤了我提交前案結案文書的時間,這筆賬,咱們以後再算。”
李太監的臉瞬間白了,嘴裡的話也咽了回去,撿起拂塵,灰溜溜地跑了。
我看著他的背影,又低頭看了看案上的兩堆東西——沒寫完的盜馬案結案文書,和剛送來的邊關急報。
麻煩了。
前案結案截止時間就在今日午時,現在已經過了,流程肯定要暫停。
而這邊關的案子,又是密室,又是丟了密函,還限了七日,破不了就要革職。
雙重壓力壓下來,我感覺太陽穴突突地跳,像有小錘子在裡麵敲。
沒等我理清思路,門外又傳來腳步聲,這次更重,更急。
是掌印太監的貼身小太監,臉上沒半點表情:“林捕頭,掌印大人傳你過去。”
我抓起繡春刀,往腰上一掛,跟著他往掌印太監的書房走。
走廊裡的燈忽明忽暗,地上的青磚濕滑,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路過文書房時,我瞥見李太監正躲在門後偷看,眼神裡滿是幸災樂禍。
掌印太監的書房裡,煙味濃得嗆人。
他坐在太師椅上,手裡拿著個紫砂茶壺,眼皮都沒抬一下:“林晚秋,邊關的急報你看了?”
“看了。”我站在原地,脊背挺得筆直。
“七日。”他終於抬起眼,眼神像刀子一樣刮過我的臉,“七日之內,必須破了這案子,找回密函,揪出真凶。要是辦不到,你這捕頭的位置,就彆坐了。”
我心裡一沉,卻沒慌。
師從追風師傅學追蹤術時,他就教過我,越是急局,越要沉住氣。
“大人,”我往前邁了一步,語氣平靜,“七日破案,我能辦到。但我有個要求。”
掌印太監皺了皺眉:“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