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放映員”影院藏在老城區最窄的巷子裡,灰黑色的牆皮斑駁脫落,露出裡麵暗紅色的磚,像結痂的傷口。門口掛著盞生鏽的鐵燈,白天不亮,一到入夜就泛著昏黃的光,把“老放映員”三個字照得忽明忽暗。我是這裡的夜班售票員,從晚上十點守到淩晨三點,整個售票廳隻有我和一台吱呀作響的舊空調,還有牆上掛著的老式掛鐘,秒針走起來“哢嗒、哢嗒”響,像在數著什麼。
影院白天冷清得能聽見灰塵落地的聲音,可一到午夜,總有人攥著皺巴巴的票根來換場次。他們大多低著頭,帽簷壓得很低,說話聲音輕得像蚊子叫,遞過來的票根總帶著股潮濕的黴味。經理是個五十多歲的男人,臉上刻滿皺紋,第一天帶我熟悉環境時,他盯著售票廳的監控屏,聲音壓得極低:“午夜場的《午夜凶鈴》,彆賣超過七張票,也彆回頭看放映廳的門。”他的手指在監控屏上點了點,那裡映著漆黑的放映廳入口,“記住,無論裡麵傳來什麼聲音,都彆進去。”
頭半個月倒也太平。午夜場的觀眾總是準時來,準時散場,沒人多說話,也沒人抬頭看我。直到那個暴雨夜,雨像斷了線的珠子,砸在售票廳的玻璃上,劈啪作響,把窗外的巷子澆得一片模糊。淩晨一點整,掛鐘剛敲完第一下,一個穿黑風衣的男人推開門走進來。風裹著雨絲灌進來,帶著股刺骨的涼,我打了個哆嗦,抬頭看他——他的帽簷壓得幾乎遮住半張臉,下頜線繃得很緊,嘴唇泛著青白色,聲音像從水裡撈出來的,黏糊糊的:“一張《午夜凶鈴》。”
我低頭出票,打印機“吱啦”響著吐出票根。他遞來一張二十元的紙幣,我指尖剛碰到,就像觸到了冰塊,一陣刺骨的涼順著指尖往上竄。我下意識地縮回手,再看那紙幣時,發現上麵竟沾著水,還帶著股淡淡的黴味,像在水裡泡了很久。“票。”男人又開口,聲音沒什麼起伏,我趕緊把票遞過去,看著他轉身走進放映廳,風衣的下擺掃過門檻,帶起幾滴水珠,落在地上,很快就洇成了一小片濕痕。
男人走後,售票廳又恢複了安靜,隻有雨聲和掛鐘的“哢嗒”聲。我盯著監控屏發呆,屏幕裡的放映廳亮著微弱的應急燈,昏黃的光線下,能看清一排排藍色的座椅。七排三座空著,六排四座上坐著個穿白裙子的女人,背對著鏡頭,烏黑的長發垂到椅背上,發梢好像還在滴水。我揉了揉眼睛,以為是監控屏花了,再定睛看時,女人不見了,隻剩那把藍色的座椅空著,椅背上搭著一縷濕發,在應急燈下發著冷光。
我心裡咯噔一下,剛想把監控畫麵調近,放映廳突然傳來“咚”的一聲悶響,像有人重重撞在了椅背上,聲音透過厚重的門傳過來,悶悶的,卻震得我耳膜發疼。我想起經理的話,趕緊攥緊手裡的鑰匙,指節泛白,可好奇心像隻小爪子,勾著我往放映廳門口走。門沒關嚴,留了道指寬的縫,我屏住呼吸,順著縫隙往裡瞥了一眼——
銀幕上正放著貞子從電視裡爬出來的鏡頭,慘白的臉,烏黑的長發,指甲泛著青黑色。可影廳裡的觀眾卻一動不動,七個身影坐在不同的座位上,七張臉全都白得像紙,沒有一點血色,眼睛直勾勾盯著銀幕,連眨眼都不眨一下。更嚇人的是,他們的衣服都在滴水,水珠順著衣角往下掉,在地上積了一灘灘水窪,映著銀幕的光,晃得人眼暈。空氣裡飄著股濃重的黴味,混著雨水的腥氣,從門縫裡鑽出來,嗆得我嗓子發緊。
“你在看什麼?”
一個女人的聲音突然在我身後響起,很輕,卻帶著股說不出的涼意,像冰錐紮在我後頸上。我猛地回頭,心臟差點跳出來——是剛才監控裡的白裙女人。她就站在我身後,離我隻有一步遠,烏黑的頭發還在滴水,水珠順著發梢落在她的白裙子上,洇出一個個深色的濕痕。她的臉白得像紙,嘴唇卻紅得刺眼,嘴角咧著一個詭異的笑,眼睛直勾勾盯著我:“這場電影,少一個觀眾可不行。”
我想跑,可腿像灌了鉛,剛往後退了一步,就被她拽住了手腕。她的手冰涼,像握著一塊冰,指甲尖泛著青,掐得我手腕生疼,仿佛要嵌進我的肉裡。“你看,他們都是來陪我的。”她指著放映廳裡的人,聲音裡帶著一絲興奮。那些“觀眾”像是聽到了指令,慢慢轉過頭,我看清了他們的臉——七張臉,全都和銀幕裡的貞子一模一樣,慘白的皮膚,烏黑的長發,眼睛是兩個黑洞洞的窟窿,正淌著渾濁的水,順著臉頰往下流。
放映廳裡的銀幕突然閃了一下,發出“滋滋”的電流聲,畫麵卡住了。下一秒,銀幕裡的貞子動了——她不是在畫麵裡爬,是真的從銀幕裡爬了出來,慘白的手抓住銀幕邊緣,指甲刮在上麵,發出“刺啦刺啦”的響。她的身體慢慢從銀幕裡探出來,烏黑的長發遮住了臉,衣服上沾著濕漉漉的水,水跡順著她的衣角,一路漫到我的腳邊,冰涼的觸感透過鞋底傳上來,凍得我骨頭都在疼。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精彩內容!
“該你了。”白裙女人把我往放映廳裡推,我腳下一滑,摔倒在積水裡,冰涼的水瞬間裹住了我的腿,像無數隻冰冷的手抓住了我。那些“觀眾”慢慢站起來,朝著我圍過來,七雙黑洞洞的眼睛盯著我,嘴裡念著同樣的話,聲音又輕又冷:“一起看,一起看……”
貞子爬到了我麵前,烏黑的長發垂下來,遮住了她的臉。我想往後退,可身體卻動不了,隻能眼睜睜看著她慢慢抬起頭——她的臉和銀幕裡一模一樣,慘白,沒有表情,眼睛是兩個深不見底的黑洞,正淌著水。她的手慢慢抬起來,撫向我的臉,冰涼的觸感像蛇的皮膚,滑過我的臉頰,我能聞到她身上濃重的黴味,還有一股淡淡的鐵鏽腥氣。
我最後看到的,是她黑洞洞的眼睛裡映出的畫麵——我的臉寫滿了驚恐,還有放映廳門口的售票台,那裡不知何時多了一張票根,上麵用紅色的墨水寫著一行字:“下一場《午夜凶鈴》,八排二座,等你。”
第二天清晨,雨停了。經理來開門時,發現售票廳的門虛掩著,裡麵空無一人,隻有那台舊空調還在吱呀作響。他趕緊跑到放映廳,推開門一看,放映廳裡亮著燈,銀幕上還停留在貞子爬出來的畫麵,“滋滋”的電流聲斷斷續續。地上的積水已經乾了,隻留下八道濕漉漉的腳印,從門口一直延伸到銀幕前,像一條冰冷的蛇,訴說著昨晚發生的事。
從那以後,“老放映員”影院的午夜場,總會多一張沒人領的票根,座位永遠是八排二座。票根上的字跡鮮紅,像血。夜班售票員換了一個又一個,可沒人能熬過一個月。有人說,在午夜的監控裡,能看到一個穿工裝的人影坐在八排二座上,背挺得很直,直勾勾盯著銀幕,像在等下一個“同伴”。還有人說,每到暴雨夜,總能聽見放映廳裡傳來細碎的說話聲,混著《午夜凶鈴》的背景音樂,飄出巷子,飄向更遠的地方。
喜歡雞皮和疙瘩請大家收藏:()雞皮和疙瘩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