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一絲陽光被烏雲吞噬時,林曉聞到了那股味道——像是腐爛的魚內臟混著潮濕的泥土,黏膩地鑽進鼻腔。她攥著便利店的應急燈,指尖泛白,身後的貨架傳來“吱呀”的呻吟,伴隨著拖遝的腳步聲,一步,又一步,踩碎了寂靜的黃昏。
小鎮早就沒人了。三天前的暴雨夜裡,第一批“感染者”從後山的公墓爬了出來,青灰色的皮膚裹著破碎的壽衣,眼球渾濁地凸在外麵,嘴角淌著黑紅色的黏液。他們不會說話,隻會發出嗬嗬的低吼,牙齒咬得咯咯作響,凡是被他們抓到的人,幾分鐘後就會變成和他們一樣的怪物——沒有理智,隻剩吞噬的本能。
林曉躲在貨架後麵,應急燈的光柱顫抖著照向通道儘頭。一個穿著郵遞員製服的僵屍正緩緩走來,他的半邊臉頰已經腐爛脫落,露出森白的牙床,原本握著信件的手此刻扭曲成爪狀,指甲縫裡還掛著暗紅色的肉絲。他似乎察覺到了活人的氣息,喉嚨裡的低吼變得急促,腳步也加快了幾分,腐爛的肌肉在關節處詭異扭動,發出令人牙酸的摩擦聲。
突然,頭頂的天花板“嘩啦”一聲塌下一塊水泥,林曉下意識地蜷縮身體,應急燈脫手而出,滾到了通道中央。光柱直直地照在郵遞員僵屍的臉上,他猛地停下腳步,渾濁的眼球轉向燈光來源,接著猛地撲了過來!
林曉心臟快要跳出胸腔,她手腳並用地向後爬,後背撞到了冷藏櫃,冰涼的觸感讓她瞬間清醒。她摸到腳邊掉落的美工刀,顫抖著拔出來,刀刃在昏暗的光線下閃著寒芒。僵屍已經到了眼前,腐臭的氣息幾乎讓她窒息,他張開嘴,露出沾滿黑血的牙齒,朝著她的脖頸咬來。
千鈞一發之際,冷藏櫃的門突然被撞開,裡麵衝出一個瘦高的身影,手裡握著一根生鏽的鋼管,狠狠砸在僵屍的後腦勺上。“砰”的一聲悶響,僵屍的動作頓了頓,腦袋不自然地歪向一邊,但很快又直了過來,脖子處的皮膚撕裂,露出裡麵發黑的頸椎。
“快跑!打不死的!”那人嘶吼著,拉著林曉的手腕就往便利店後門衝。林曉回頭望了一眼,更多的僵屍正從正門湧進來,他們擠在狹窄的通道裡,互相推搡,腐爛的肢體碰撞著發出黏膩的聲響,像是無數條蛆蟲在蠕動。
後門通向一條小巷,巷子裡堆滿了廢棄的雜物,空氣中飄著焚燒後的焦糊味。拉著她的人是隔壁鄰居張叔,他的胳膊上纏著滲血的布條,臉上滿是疲憊和恐懼。“我女兒……在巷子儘頭的倉庫裡,”他喘著粗氣,聲音嘶啞,“我們得去救她,再晚就……”
話沒說完,巷口傳來一陣刺耳的嘶吼,一群僵屍追了過來,其中一個穿著校服的女孩尤為顯眼,她的辮子隻剩下半截,耷拉在腐爛的肩膀上,正是張叔的女兒。張叔的身體瞬間僵住,眼裡的光一點點熄滅,他鬆開林曉的手,從腰間拔出一把菜刀,“你走吧,往東邊跑,那裡有軍隊的哨卡。”
“張叔!”林曉想拉住他,卻被他猛地推開。張叔朝著自己的女兒衝了過去,菜刀揮舞著砍在僵屍身上,卻隻留下淺淺的傷口。女孩僵屍撲到他身上,狠狠咬住了他的肩膀,張叔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聲音很快被淹沒在一片嗬嗬的低吼中。
林曉咬著牙轉身就跑,眼淚混合著汗水滑落。身後的慘叫聲漸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張叔變成僵屍後的嘶吼,與其他怪物的聲音交織在一起,像一首死亡的挽歌。她不敢回頭,隻能拚命往前跑,應急燈早就丟了,隻有月光透過雲層,照亮腳下坑窪的路,路邊的房屋裡偶爾傳來玻璃破碎的聲音,或是絕望的哭喊,隨即又歸於死寂。
跑到巷子儘頭的倉庫時,林曉已經精疲力儘。她推開門,裡麵一片漆黑,隻有角落裡傳來微弱的嗚咽聲。“誰?”她輕聲問,握緊了手裡的美工刀。
黑暗中走出一個小女孩,約莫五六歲的樣子,穿著臟兮兮的連衣裙,眼睛裡滿是恐懼。“姐姐,我媽媽……變成怪物了。”小女孩的聲音顫抖著,指向倉庫深處。
林曉順著她指的方向看去,隻見一個穿著圍裙的僵屍正靠在牆角,她的動作比其他僵屍緩慢許多,渾濁的眼球時不時看向小女孩,喉嚨裡發出低低的嗚咽,像是在壓抑著什麼。林曉突然想起,三天前暴雨夜,這個女人還送過一碗熱湯給自己,她的笑容溫柔得像陽光。
就在這時,倉庫的大門被猛地撞開,十幾個僵屍湧了進來,低吼著朝著兩人撲來。靠在牆角的女僵屍突然動了,她猛地衝向那些僵屍,用自己腐爛的身體擋住了撲來的怪物。她的喉嚨裡發出尖銳的嘶吼,像是在憤怒,又像是在悲鳴,腐爛的手指死死抓住一個僵屍的胳膊,硬生生將其撕扯開來。
“快跑!”林曉拉住小女孩的手,朝著倉庫的通風口跑去。通風口很小,隻能容下孩子先鑽過去。小女孩回頭望了一眼女僵屍,眼淚直流:“媽媽!”
女僵屍的身體已經被其他僵屍撕咬得支離破碎,她的眼球看向小女孩的方向,似乎想抬起手,卻最終無力地垂下。在她徹底倒下的那一刻,林曉似乎看到她渾濁的眼球裡,閃過一絲清明,像是在做最後的告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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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曉將小女孩推出通風口,自己正要鑽出去時,一隻腐爛的手抓住了她的腳踝。她低頭看去,是那個郵遞員僵屍,他的嘴張得大大的,牙齒幾乎要咬到她的小腿。林曉毫不猶豫地舉起美工刀,狠狠刺進他的眼球,黑紅色的黏液噴了她一臉,僵屍的手猛地鬆開,身體抽搐著倒在地上。
她終於鑽了出去,拉著小女孩拚命向東跑。身後的倉庫傳來轟然倒塌的聲音,夾雜著無數僵屍的嘶吼。月亮被烏雲完全遮住,天地間一片漆黑,隻有兩人的腳步聲和急促的呼吸聲,在腐臭彌漫的夜色中,顯得格外微弱。
小女孩突然指著前方,聲音帶著一絲希望:“姐姐,你看!”
林曉抬頭望去,遠處的地平線上,隱約有燈光在閃爍,伴隨著隱約的槍聲。那是軍隊的哨卡,是活下去的希望。但她知道,這隻是暫時的,腐臭的黃昏還未結束,那些失去理智的怪物,還在黑暗中徘徊,等待著下一個獵物。而她們,隻能在這片絕望的土地上,繼續奔跑,直到黎明到來,或者被黑暗吞噬。
跑了約莫半個時辰,腳下的路漸漸從泥濘的土路變成了柏油路麵,遠處的燈光越來越亮,槍聲也愈發清晰,甚至能聽到士兵們的呐喊聲和僵屍的嘶吼聲交織在一起。小女孩的體力早已透支,腳步踉蹌著,好幾次差點摔倒,林曉隻能半扶半抱著她,咬緊牙關往前挪。
“姐姐,我跑不動了……”小女孩的聲音細若蚊蚋,小臉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嘴唇乾裂起皮。
林曉停下腳步,蹲下身幫她擦了擦臉上的汙泥和淚水,儘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溫和:“再堅持一下好不好?前麵就是哨卡了,到了那裡我們就安全了。”她自己也快要撐不住了,喉嚨乾得像是要冒煙,腿肚子抽筋般地疼,臉上的腐臭黏液乾結成塊,又癢又難受,但她不敢鬆手。
就在這時,前方的黑暗中突然竄出幾個黑影,林曉下意識地將小女孩護在身後,握緊了美工刀。等黑影靠近些,她才看清是三個幸存者,兩男一女,都提著簡陋的武器,臉上滿是警惕。
“你們是誰?”其中一個高壯的男人喝問,手裡的消防斧橫在胸前,“是不是被感染了?”
“我們是正常人!”林曉急忙解釋,“我叫林曉,這是妞妞,我們從鎮上逃出來的,想去前麵的哨卡。”
男人上下打量著她們,目光在林曉臉上的汙漬和妞妞蒼白的小臉上停留了片刻,又看了看兩人沒有傷口的皮膚,才稍稍放鬆了警惕:“哨卡那邊情況不太好,僵屍太多,軍隊快頂不住了。”
“什麼?”林曉的心猛地一沉,“那……那我們怎麼辦?”
旁邊的女人歎了口氣,她的胳膊上纏著厚厚的繃帶,血跡已經滲透出來:“我們本來也是要去哨卡的,但剛才路過的時候看到,至少有上百隻僵屍在圍攻,鐵絲網都被撞破了好幾個口子,士兵們根本顧不過來。”
另一個瘦矮的男人補充道:“而且那些怪物好像越來越厲害了,之前隻要打爛腦袋就能殺死,現在有些就算腦袋碎了,身體還能掙紮著抓人,不知道是不是變異了。”
林曉隻覺得一陣寒意從脊椎升起,她想起那個被鋼管砸中後腦勺還能爬起來的郵遞員僵屍,難道真的像這個男人說的,它們在不斷變異?
“那我們不能往哨卡衝了,”高壯男人沉聲道,“再往前就是死路一條。我知道附近有個廢棄的加油站,裡麵有地下室,還算安全,我們可以先去那裡躲一躲,等天亮了再做打算。”
林曉沒有彆的選擇,隻能點了點頭。妞妞緊緊抓住她的衣角,小聲問:“姐姐,我們還能見到媽媽嗎?”
林曉的心像被針紮了一下,她強忍著眼淚,摸了摸妞妞的頭:“會的,等我們找到安全的地方,一定會想辦法的。”她知道這隻是安慰,但此刻她能做的,也隻有這些了。
五個人借著遠處哨卡傳來的微弱燈光,沿著路邊的排水溝小心翼翼地前進。路邊的草叢裡時不時傳來僵屍的低吼,嚇得妞妞渾身發抖,林曉隻能緊緊抱著她,腳步不敢有絲毫停留。
高壯男人叫趙勇,是鎮上的建築工人,災難發生時正在工地上乾活,靠著一把消防斧逃了出來;那個女人叫陳玥,是護士,她的同事大多都變成了僵屍,她是靠著醫院的急救設備和自己的醫學知識才活下來的;瘦矮男人叫劉斌,以前是開貨車的,對附近的路況很熟悉。
“你們鎮上的僵屍是怎麼出現的?”路上,陳玥忍不住問林曉,“我們那邊是從醫院開始的,有個病人突然發病,咬了醫生,然後就一發不可收拾。”
林曉回憶起三天前的暴雨夜:“我們這裡是從後山的公墓開始的,那天晚上雨下得特彆大,雷聲轟隆隆的,我半夜被吵醒,就聽到外麵有奇怪的聲音,像是有人在挖東西。第二天早上就聽說,公墓裡的棺材都被打開了,屍體不見了,然後就開始有人被襲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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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墓?”劉斌皺起眉頭,“我記得後山的公墓是五年前建的,當時建的時候好像出過事,聽說挖到了什麼不該挖的東西,後來被壓下去了,沒想到現在……”
趙勇哼了一聲:“我看就是報應!那片地本來就是亂葬崗,開發商為了省錢,直接推平了就建公墓,當時好多老人都反對,可沒人聽。”
說話間,前方突然傳來一陣密集的槍聲,緊接著是一陣驚天動地的嘶吼,似乎有大量的僵屍正在朝著哨卡的方向聚集。趙勇臉色一變:“不好,哨卡可能要守不住了,我們得快點走,不然那些怪物擴散過來,我們就麻煩了。”
幾個人加快了腳步,又走了大約二十分鐘,劉斌指著前方一片漆黑的建築:“到了,就是那個加油站。”
加油站的招牌早就掉了一半,加油機也被砸得稀爛,院子裡散落著不少廢棄的紙箱和塑料瓶,看起來確實已經廢棄很久了。趙勇讓大家待在原地,自己拿著消防斧小心翼翼地摸了過去,仔細檢查了一圈,才朝眾人招手:“安全,進來吧。”
五個人快速衝進加油站的營業廳,趙勇反手關上大門,用一根粗壯的鋼管將門栓牢牢頂住。營業廳裡一片狼藉,貨架倒在地上,商品散落得滿地都是,灰塵厚得能沒過腳麵。
“地下室的入口在後麵的儲藏室裡,”劉斌說著,領著大家穿過營業廳,來到後麵的儲藏室。儲藏室的角落裡有一個鐵製的井蓋,劉斌用力將井蓋掀開,下麵傳來一股潮濕的黴味。
“我先下去看看。”趙勇說著,從口袋裡掏出一個打火機點燃,借著微弱的火光順著梯子爬了下去。過了一會兒,他在下麵喊道:“下來吧,裡麵挺寬敞的,也很乾燥。”
陳玥先抱著妞妞爬了下去,然後是林曉、劉斌,最後是趙勇。地下室裡果然很寬敞,大概有二三十平米,角落裡堆著一些廢棄的機油桶和工具,中間是空的,足夠五個人暫時落腳。
趙勇找了些乾草和破舊的毯子鋪在地上,讓妞妞先休息。陳玥從背包裡拿出一瓶礦泉水和幾塊壓縮餅乾,遞給林曉和妞妞:“先吃點東西補充體力,我們不知道要在這裡待多久。”
林曉感激地接過,先給妞妞喂了點水,又掰了一小塊壓縮餅乾放進她嘴裡。妞妞吃得很慢,小臉上沒有絲毫表情,顯然還在想著她的媽媽。
林曉自己也餓壞了,狼吞虎咽地吃著壓縮餅乾,就著礦泉水咽下去。乾澀的餅乾刮得喉嚨生疼,但她還是吃得很快,她知道在這種時候,必須保持充足的體力才能活下去。
“哨卡那邊的槍聲好像停了。”劉斌突然說道,側著耳朵聽著上麵的動靜。
大家都安靜下來,仔細聆聽。確實,剛才還密集的槍聲已經消失了,隻剩下偶爾傳來的幾聲僵屍的嘶吼,顯得格外詭異。
“難道……哨卡真的被攻破了?”陳玥的聲音帶著一絲顫抖。
趙勇臉色凝重:“很有可能。那些怪物數量太多,就算是軍隊,也頂不住這麼久的圍攻。”
林曉的心沉到了穀底,如果哨卡失守,那他們就失去了最大的希望,隻能在這片被僵屍占領的土地上東躲西藏,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成為怪物的獵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