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阿七,執念當鋪的掌櫃………
這天,我指尖剛蘸了墨,還未落在泛黃的賬冊上,簷下的風鈴便響了。
那聲音不似往日清脆,帶著一絲絲綢摩擦般的滑膩,幽幽地鑽進耳朵。
我抬起頭。
門口立著一位“姑娘”。
她穿著一身絳紫色暗紋旗袍,勾勒出的身段,多一分則腴,少一分則削,是恰到好處的曼妙。
一張臉更是精致得挑不出錯處,眉眼唇鼻,無一處不貼合著世人對於“美”最極致的想象。
可就是這樣一張完美的臉,卻像是戴著一張過分逼真的麵具,美則美矣,毫無生氣。
連她周身縈繞的那股淡淡妖氣,都透著一股陳年胭脂水粉混合著舊皮草的味道。
她手裡提著一盞燈籠。
那燈籠的材質奇特,非紙非紗,瑩潤透著光,更像是……某種精心鞣製、薄如蟬翼的皮子。
燈罩上,用極細的筆觸描繪著無數張女子的麵容,或嬌嗔,或溫婉,或豔麗,或清冷,神態各異,足足有九十九張之多。
每一張臉都栩栩如生,在燈籠內部幽光的映照下,眼波流轉,仿佛隨時會活過來,低聲訴說各自的故事。
隻是那美麗之下,總縈繞著一絲揮之不去的哀怨。
她走到櫃台前,將燈籠輕輕放下,動作優雅,卻帶著一種非人的僵硬。
“掌櫃的,”她開口,聲音如同玉珠滾盤,字正腔圓,卻冰冷沒有溫度,“小妖想典當此物。”
我的目光掠過那盞妖異而華美的燈籠,能感受到其中蘊含的濃厚執念與百年妖力。
“此物不凡,所典何求?”我放下筆,平靜地問。
“此乃‘畫皮燈籠’。”她的話語沒有起伏,像在背誦一段與己無關的經文。
“內蘊小妖百年收集的九十九張‘美人皮’。持此燈者,可幻化其形,魅惑眾生。”她頓了頓,那雙完美卻空洞的眼睛看向我。
裡麵第一次有了一絲微弱的波動,像是死水微瀾,“小妖……想換一顆心。一顆能知冷暖、懂愛憎的,純淨人類之心。”
換心?我微微蹙眉。人心豈是物件,能隨意典當換取?
“人心複雜,非等價之物可易。即便予你,若無七情六欲之體悟,亦如將種子撒於石上,難以生根。”我試圖讓她明白其中的虛妄。
她卻執拗地搖頭,那空洞的眼神裡竟生出一種近乎可憐的渴望:“百年幻化,皮相萬千,所見皆是為色所迷之徒。
小妖……隻想嘗一次,剝去所有這些皮囊後,是否還有人願意傾心相待的滋味。哪怕……隻是片刻的真實。”
這時,織夢娘捧著一團氤氳著月華光暈的絲線從內室走出,聽到了我們的對話。
她看了看畫皮妖,又看了看我,柔聲開口道:“掌櫃,或許……可以讓她‘體驗’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