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又下了起來。
我站在當鋪門口的青石台階上,望著陰沉的天色,盤算著明天去老巷的行程。
斷塵剪用紅綢包好放在內袋,隔著衣服都能感受到它不規則的脈動,像一顆不安分的心臟。
戰魂暫時被灶王爺穩住,其他執念物品也安靜了些,但這種平靜能持續多久?
老板,你的茶。蘇挽飄過來,遞給我一杯冒著熱氣的茉莉花茶。她的手指穿過杯柄,茶就這樣詭異地懸浮在半空。
謝謝。我接過茶杯,指尖碰到杯壁時感受到一絲涼意——那是蘇挽殘留的陰氣。
一陣不同於雨聲的響動引起了我的注意。
當鋪對麵的巷口,雨水在距離地麵約半尺的位置詭異地改變了方向,像是撞上了一層無形的屏障。雨滴在那裡劃出優美的弧線,如同撞在透明的傘麵上。
我下意識摸向懷中的斷塵剪。這種對自然元素的精確操控,不是普通靈體能做到的。茶杯在我手中微微顫動,茶水泛起細小的波紋。
既然來了,何必躲躲藏藏?我對著空蕩蕩的巷口說道,聲音在雨聲中顯得格外清晰。
雨幕中漸漸浮現出一個修長的人影。那人穿著一襲黑色長袍,衣擺無風自動,雨水在距離他身體三寸處自動滑開,不留一絲水痕。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腰間懸掛的一把無鞘長劍,劍身漆黑如墨,隻有刃口處泛著一線暗紅,像是乾涸的血跡。
夜遊神的宿敵...我低聲說出對方的身份,喉嚨突然發緊,玄夜。
玄夜微微頷首,算是承認。他看起來三十出頭的樣子,麵容冷峻,眉間一道豎痕像是常年皺眉留下的印記。
與沈晦那種帶著神性的威嚴不同,玄夜周身散發著一種克製的危險氣息,如同一把收入鞘中的利刃,安靜卻致命。
我不是來打架的。他的聲音比雨水還冷。
當鋪的異常,已經影響到夜間的平衡了。
我悄悄鬆了口氣,但警惕未減。右手依然按在藏著斷塵剪的位置,左手將茶杯遞給身後的蘇挽:沈晦知道你來嗎?
玄夜的表情微妙地變化了一瞬,快得幾乎無法捕捉:沒必要。
他向前邁了一步,瞬間跨越了十幾米的距離,來到當鋪台階下。這個距離,我能清楚地看到他眼中閃爍的暗紅色光芒——與沈晦的銀白色神光形成鮮明對比,像是黑夜與白晝的對立。
你的剪刀,他直視著我的胸口,仿佛能看透衣物,裂痕擴大了。
這不是疑問句。我下意識按住藏著斷塵剪的位置,那裡的布料已經微微發燙:你能感應到?
所有與有關的存在都能感應到。
玄夜抬頭看向當鋪二樓,那裡是沈晦偶爾休息的地方,他最近頻繁使用神力幫你穩定局麵,狀態很差。
這句話裡的信息量讓我挑眉。玄夜不僅知道沈晦在幫我,還關注著他的狀態?這不像是對宿敵的態度。茶杯在蘇挽手中突然傾斜,幾滴茶水灑在地上——她也被這個信息震驚到了。
你們到底是什麼關係?我忍不住問,聲音不自覺地提高,沈晦說你們是規則強加的敵人
玄夜的嘴角扯出一個沒有笑意的弧度:他話太多了。
雨勢漸大,豆大的雨點砸在青石板上發出劈啪聲響。但玄夜周圍始終保持著那個無形的乾燥空間,仿佛有一個看不見的罩子將他與外界隔開。
他轉向當鋪大門,目光似乎穿透木板看到了裡麵的情況:戰魂、河神、還有那些躁動的執念物品...你的當鋪正在變成一顆定時炸彈。
我正在想辦法解決。我握緊拳頭,指甲陷入掌心,明天就去老巷找沈晦商量修複剪刀的事。
聽到二字,玄夜的眼神閃爍了一下,暗紅的瞳仁微微收縮:他連這個都告訴你了?
沒等我回答,他突然伸手按在自己胸口,從衣襟內取出一塊漆黑的玉牌,遞給我:帶上這個。老巷深處有些東西...不喜歡生人。
我遲疑地接過玉牌。觸手冰涼,像是握著一塊寒冰,表麵刻著一個複雜的符號,像是某種古老的封印,紋路在雨中泛著微光。
為什麼幫我?我直視玄夜的眼睛,試圖在那片暗紅中找到答案,據我所知,你和沈晦應該是死敵。
玄夜沉默了片刻。雨聲填補了這段空白,打濕了我的肩頭和發梢,但他的黑袍依然乾燥如初,仿佛時間在他周圍靜止了。
我們曾經是競爭者。他終於開口,聲音低沉得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夜遊神的位置,原本有兩個候選——他,和我。
這個信息如同一道閃電劃過我的腦海。難怪沈晦說他們的敵對是規則強加的...茶杯從蘇挽手中滑落,砸在地上碎成幾片,但她已經顧不上這些,飄到我身邊緊張地聽著。
後來呢?我追問,雨水順著我的臉頰滑下,分不清是雨水還是汗水。
後來規則做出了選擇。玄夜簡短地說,明顯不願多談,現在,我們被束縛在對抗的宿命裡,直到一方徹底消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