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中的爺爺麵容蒼老而疲憊,眼角的皺紋裡沉澱著我從未見過的哀傷。我的心跳漏了一拍,指尖顫抖著觸碰冰冷的鏡麵,卻隻感受到刺骨的寒意。
爺爺?真的是你?我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喉嚨像是被什麼堵住了。
鏡中爺爺的嘴角扯出一個疲憊的微笑,那笑容讓我眼眶發熱:都是,也都不是。我是守墓英靈根據你記憶創造的幻象,但我也保留著你爺爺留在這裡的一縷意識。
我的指甲不自覺地摳進鏡框的木料裡:那你能告訴我,該怎麼修複剪刀嗎?當鋪快撐不住了,大家...
我知道,孩子。爺爺的影像變得模糊又清晰,像是信號不好的老舊電視,但遺落之境不會輕易交出碎片。守墓英靈在考驗你。
房間突然劇烈震動,鏡麵一聲裂開蛛網般的紋路。爺爺的影像閃爍不定:時間不多了...阿七,記住,斷塵剪不是用來斬斷的,是用來...
的一聲巨響,鏡子在我麵前炸裂開來。我本能地抬手護臉,卻發現無數碎片詭異地懸停在半空中。每一片碎鏡都映出不同的畫麵——
胡離的粥鍋被打翻,熱粥潑在她雪白的皮毛上,燙出觸目驚心的紅痕;沈晦的金色鎖鏈寸寸斷裂,那些碎片紮進他的身體;蘇挽透明的身體被撕扯得支離破碎,像被頑童扯壞的布娃娃...
我發瘋似的想抓住那些碎片,但它們在我指尖化作冰冷的光點消散了。我的心跳快得幾乎要炸開,冷汗浸透了後背。
房間四壁轟然崩塌,我又回到了荒原高台前。守墓英靈巨大的身軀矗立在我麵前,鎧甲縫隙中翻滾的黑霧像是無數掙紮的靈魂。
你看到了什麼?英靈的聲音如雷轟鳴,震得我耳膜生疼。
我的胸口劇烈起伏,喉嚨裡泛起血腥味:我的同伴...當鋪...它們正在被毀滅!我必須回去!我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卻感覺不到疼痛。
這就是你的選擇?英靈舉起巨劍指向高台頂端,那裡隱約可見一塊巨大的金屬碎片插在石座中,即使隔著這麼遠,我也能感受到手中殘剪傳來的強烈共鳴,震得我虎口發麻。
放棄近在咫尺的斷塵剪主體殘片,回去送死?英靈的聲音帶著諷刺,沒有那把剪刀,你什麼都不是。但如果你現在融合碎片,就能獲得斷塵剪真正的力量——不僅能拯救你的當鋪,還能斬斷世間一切因果,成為超越生死的神明。
我的手緊緊攥著殘剪,木柄上的紋路幾乎要烙進我的掌心。成為神明?這個念頭讓我胃部一陣絞痛。我抬頭看向英靈:如果我選擇融合,需要多久?
七日。英靈回答,黑霧構成的手指在空中劃出詭異的軌跡,七日後,你將脫胎換骨。
七日。我在心裡重複這個數字。當鋪裡的大家能撐過七天嗎?胡離的狐火、沈晦的神力、蘇挽的鬼氣...還有那些躁動的執念,暴走的靈體...
我閉上眼睛,當鋪中的景象如走馬燈般閃過:胡離第一次來典當嗅覺時,明明痛得發抖卻還強撐笑容;蘇挽捧著陽春麵時滿足得像得到全世界的神情;沈晦在月下幫我安撫暴走執念時,銀發被夜風吹起的側影...
那他們撐不到我回去。我睜開眼,轉身就要走,雙腿因這個決定而微微發抖,告訴我怎麼離開這裡。
英靈突然大笑,笑聲震得地麵顫抖,砂礫在我的鞋底跳動:有趣!三百年來,你是第一個拒絕力量的人。
它巨大的身軀突然縮小,化作一個普通人類武士的模樣,隻是全身仍由黑霧構成。它走到我麵前,空洞的麵甲後兩點紅光閃爍:為什麼?
我急得眼睛發紅,一把揪住英靈的領口,儘管隻抓住了一團冰冷的霧氣:哪有為什麼?他們是我的責任!是我的...家人!現在放我回去!我的聲音嘶啞得不像自己。
最後的考驗。英靈冰冷的手按在我額頭上,寒意瞬間侵入我的大腦,讓我看看你的真心。
世界再次天旋地轉。
當鋪內
胡離的右臂被噬念魔撕開一道口子,鮮血順著手臂滴落在打翻的粥鍋裡,將雪白的米粒染成刺目的紅色。她咬牙護著昏迷的織夢娘,九條尾巴如屏風般展開,卻已經有多處禿斑,露出粉紅的皮肉。
滾開!你們這些惡心的東西!她怒吼著,狐火在掌心凝聚,卻隻有微弱的火星迸濺。
沈晦的情況更糟。他單膝跪地,胸前的銀徽——夜遊神職的象征——已經出現蛛網般的裂痕。玄夜擋在他前麵,黑袍被撕得破爛,露出下麵蒼白的皮膚和纏繞全身的紅色絲線,那些線深深勒進肉裡,滲出黑色的血珠。
沒想到最後是和你死在一起。沈晦咳出一口金色的血,濺在玄夜的後背上。
玄夜冷笑,聲音卻虛弱得幾乎聽不清:閉嘴保留體力吧,老對頭。
蘇挽縮在牆角,懷裡抱著瑟瑟發抖的小河神碧蘿兒。她的身體比平時透明了許多,像是隨時會消散的晨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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彆怕,她輕聲安慰碧蘿兒,聲音溫柔得讓人心碎,阿七會回來的...他一定會...
一隻噬念魔發現了她們,發出刺耳的尖笑撲來。蘇挽閉上眼睛,將碧蘿兒護在身下,透明的身體因恐懼而微微發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