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晨兩點的巷子口,我蹲在電線杆上啃著肉包子,看著胡離的粥攤前排起的長隊。夜風裹著粥香飄上來,勾得我肚子裡的饞蟲直叫喚。
彆擠彆擠!胡離揮舞著木勺,狐耳在白色廚師帽下不耐煩地抖動著,尾巴尖因為煩躁而炸開了一小撮毛,再擠就往你粥裡加香菜!
隊伍裡一個黃鼠狼精立刻縮了縮脖子,爪子死死捂住嘴巴。我差點笑出聲——這招是胡離上個月發明的,專治各種不服管教的精怪。要知道,對嗅覺靈敏的妖怪來說,香菜簡直就是生化武器。
下一位!
一個西裝革履的社畜大叔拖著腳步上前,領帶歪到一邊,眼下掛著兩個深紫色的眼袋:老、老樣子...
胡離頭也不抬,舀了勺淡綠色的粥推過去:薄荷茯苓粥,專治加班肝火旺。她瞥了眼大叔發青的眼圈和微微顫抖的手指,今天彆喝咖啡了,喝完粥直接睡,保你明天不猝死。
大叔感激地點頭,端著粥坐到角落的小馬紮上。第一口下去,他僵硬的肩膀就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鬆弛下來,連呼吸都變得綿長。
我也要薄荷的!後麵一個程序員打扮的年輕人舉手,黑框眼鏡後麵是一雙布滿血絲的眼睛。
你要甘麥大棗粥。胡離一勺子敲在鍋邊,震得蒸籠上的竹蓋跳了跳,失眠三天了吧?眼袋都快垂到嘴角了。
年輕人張大嘴,鏡片後的眼睛瞪得溜圓:神了!你怎麼...
狐妖的直覺。胡離的尾巴得意地晃了晃,在身後劃出一道優美的弧線,下一位!
我啃完最後一口包子,掃視著隊伍裡的各色人等——值完夜班的護士小姐姐,白大褂口袋裡還插著半截體溫計;剛收攤的燒烤攤主,圍裙上沾著孜然和辣椒麵;偷偷溜出宿舍的大學生,褲兜裡還揣著半截充電線;幾個偽裝成人類的貓妖,偽裝得很不走心,尾巴在褲管裡一拱一拱的...甚至還有兩個低階夜遊神,正為誰能多要一勺花生米小聲爭吵,手裡的燈籠一晃一晃的。
誰能想到,半年前那個為了一碗書生粥典當嗅覺的狐妖,現在成了深夜食堂的胡大仙?這轉變比灶王爺的犄角變色還快。
胡離突然朝我砸過來一顆花生米,準頭驚人,彆光看熱鬨,來幫忙收錢!
我靈活地接住花生米,翻身跳下電線杆,順手把花生米拋進嘴裡:遵命,胡大廚。
收錢的間隙,我注意到粥攤角落裡多了塊小黑板,上麵歪歪扭扭寫著今日特供:解憂粥加夢絲版)限量五份。字跡旁邊還畫了個歪歪扭扭的蜘蛛圖案,一看就知道是誰的傑作。
織夢娘的手筆?我小聲問,一邊給一個餓鬼模樣的顧客找零。
胡離點頭,勺子攪動著鍋裡冒著熱氣的粥:昨晚剛研發的。加了點能讓人夢見開心事的夢絲。她指了指隊伍末尾一個佝僂著背的老太太,專門給那位準備的——她老伴走了一個月,一直吃不下飯。
我順著她指的方向看去。老太太顫抖的手接過粥碗,渾濁的眼睛裡突然有了點光彩。第一口粥下肚,她布滿皺紋的臉上浮現出一絲笑意,像是想起了什麼美好的事。她的嘴角微微上揚,眼睛裡閃著淚光,卻是在微笑。
可以啊胡大仙,我用手肘捅了捅胡離,差點被她一尾巴抽開,都會精準幫扶了。
胡離的耳朵尖微微發紅,在燈光下像是兩片半透明的粉玉:少廢話!下一位!
淩晨四點,最後一碗粥賣完。胡離正收拾鍋具,一個黑影悄無聲息地出現在攤前,嚇得正在數錢的我差點把硬幣撒一地。
打烊了。胡離頭也不抬,尾巴不耐煩地甩了甩。
黑影沒動。我警覺地摸向腰間的剪刀——直到聞到那股熟悉的香火味,混合著陳年油煙的氣息。
灶王爺?我鬆了口氣,您老怎麼...
老頭兒頂著兩個冒蒸汽的犄角,板著臉扔過來一個油紙包,差點砸中我的鼻子:拿著!老子研發的新配方,養胃的。
胡離打開油紙包,裡麵是幾塊做成星星形狀的薑糖,每一顆都金燦燦的,散發著淡淡的薑香和蜜糖的甜味。
放粥裡也行,單吃也行。灶王爺彆扭地補充,犄角上的蒸汽越來越多,彆累出毛病,害得老子沒地方蹭飯。
說完就化作一縷青煙溜了,速度快得像是怕被感謝似的,留下胡離捧著薑糖發愣。
這老頭...我笑著搖頭,剪刀在腰間微微震動,明明擔心得要死,非要裝凶。
收拾完攤子回當鋪的路上,胡離突然停下腳步。巷子深處的垃圾桶旁,蹲著一個渾身臟兮兮的小女孩,正眼巴巴地看著我們。小女孩的頭發亂得像鳥窩,臉上臟得看不清五官,隻有一雙大眼睛在夜色中亮得驚人。
打烊了。我小聲提醒,看了看推車上空空如也的粥桶。
胡離沒說話,隻是從推車暗格裡掏出個小保溫瓶——這個暗格還是我幫她做的,專門用來藏私房粥。她倒出最後一碗一直溫著的南瓜粥,金黃的粥麵上飄著幾粒枸杞,像小小的紅寶石。她又掰了半塊灶王爺給的薑糖放進去,糖塊在熱粥裡慢慢融化,散發出甜甜的香氣。
她蹲下身把粥遞給小女孩,尾巴不自覺地輕輕擺動,小心燙。
小女孩怯生生地接過,突然抬頭,臟兮兮的小臉上露出驚訝的表情:姐姐...你的耳朵...
我這才發現胡離的狐耳不知何時從廚師帽裡溜了出來,毛茸茸的尖耳朵在月光下泛著柔和的光澤,正隨著夜風輕輕擺動。
特效。我搶先說,把剪刀往身後藏了藏,她玩spay的。
小女孩似懂非懂地點點頭,低頭喝了一大口粥,突然笑了,露出兩顆可愛的小虎牙:甜的!像媽媽...
胡離的尾巴僵在半空,耳朵微微抖動。我知道她想起了什麼——那碗讓她魂牽夢縈的書生粥,說到底,不也是因為裡麵有像媽媽的味道嗎?那個雨夜,落魄書生遞來的那碗熱粥,之所以讓她記了幾百年,或許正是因為裡麵藏著某種久違的、家的溫暖。
回當鋪的路上,胡離異常安靜,連尾巴都耷拉著。直到推開後院的門,她才突然開口,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
明天多準備點南瓜。
我笑了,摸了摸腰間的剪刀。刀柄上的桃花紋路在晨光中微微發亮,像是在記錄這個普通的、溫暖的夜晚,記錄著胡離從執著於複刻一碗粥,到學會用粥去溫暖彆人的轉變。
我輕聲回答,看著天邊泛起的第一縷晨光,再多加點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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