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墟之門關閉後的第三天,當鋪的燈籠依然泛著詭異的銀灰色。
我站在後院的黑水潭邊,水麵平靜如鏡,倒映著同樣詭異的天空。
自從那晚之後,整個當鋪籠罩在一種奇特的氛圍中——灶王爺的蒸汽變成了銀灰色,織夢娘的夢絲帶著金屬光澤,連胡離的狐火都時不時閃過一縷銀芒。
老板...胡離的尾巴不安地擺動,你的胸口...
我低頭看去,胸前的剪刀光斑已經完全變成了銀色,周圍的塔形紋路清晰得像是刻上去的。最底層的門形標記微微發紅,像是被血浸染過。
共鳴。我輕觸光斑,指尖立刻傳來刺痛,黑袍人說的沒錯,他激活了鑰匙。
胡離的狐耳警覺地豎起:那歸墟的使者...
話音未落,黑水潭突然泛起漣漪。
水麵倒映的景象變了——不再是天空,而是一條蜿蜒的山路,路的儘頭是座七層高塔,塔身由無數鏡子拚接而成,每麵鏡子都映出不同的景象。
七竅玲瓏塔...我握緊剪刀,暗金碎片上的塔形圖案與水麵上的完全一致。
水麵突然劇烈波動,塔門緩緩打開,一個身影走了出來。
那人穿著素白長袍,銀發及腰,手裡捧著個青銅匣子。隨著他走近,潭水的溫度驟降,表麵甚至結了一層薄冰。
來了。我低聲說,剪刀在掌心發燙。
人影在潭邊停下,抬起頭——是沈晦!但又不完全是。
他的眼睛變成了純粹的銀色,沒有瞳孔,也沒有眼白,像是兩麵小鏡子。嘴角掛著若有若無的微笑,與平日判若兩人。
持剪人。他的聲音帶著金屬般的回音,歸墟向你問好。
胡離的尾巴炸開:沈晦?你怎麼...
他不是沈晦。我攔住胡離,至少不完全是。
鏡淵的守門人說得對。沈晦——或者說占據沈晦身體的某物——輕撫青銅匣子,歸墟非墟,乃眾生之始。他打開匣子,裡麵是麵巴掌大的銅鏡,我是歸墟的使者,來送請柬。
銅鏡飄到我麵前,鏡麵映出的不是我,而是爺爺!
他站在一座鏡宮裡,手裡拿著把金剪刀,正對著虛空剪著什麼。
鏡中的爺爺比記憶裡蒼老許多,白發披散,但眼神依然銳利。
爺爺...我伸手去碰鏡麵,指尖剛接觸就縮了回來——鏡麵像燒紅的鐵一樣燙!
三十年了。使者合上匣子,他在歸墟等得太久。現在,輪到你做選擇了。
什麼選擇?
使者指向我胸前的光斑:繼續封印,還是徹底解放?他的銀眼微微眯起,你爺爺選擇了前者,代價是永世鎮守。而你...
我怎麼了?
你有更特彆的命運。使者的聲音突然變得飄忽,斷塵剪的碎片選擇了你,不是偶然。
我正想追問,前廳突然傳來一陣騷動。玄夜的聲音穿透牆壁:沈晦!醒醒!
使者的身體劇烈晃動,銀眼中閃過一絲掙紮。
趁這個機會,我舉起剪刀刺向銅鏡!
刀刃接觸鏡麵的瞬間,鏡中的爺爺突然抬頭,嘴唇蠕動,像是在說什麼。
他說什麼?我急切地問。
使者猛地後退,銀眼大睜:不!你不能...
剪刀的金光與鏡子的銀光相撞,爆發出刺目的白光。
當光芒散去,使者已經不見了,隻有銅鏡落在地上,鏡麵裂開一道細縫。
裂縫中滲出銀色的液體,像是某種活物,在地上蜿蜒爬行,最終組成一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