櫃台後的長衫男人緩緩抬頭,麵容模糊不清,唯有手中那把染血的剪刀泛著寒光。
他的腳下,無數青黑根須如活物般蠕動,順著地板縫隙向我蔓延而來。
阿七......
他的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年代傳來,帶著腐朽的氣息。
契約......該還了......
我肩膀上的根須突然暴起!
如同無數細小的毒蛇,瘋狂鑽入我的血肉,劇痛讓我跪倒在地,冷汗瞬間浸透後背。
老板!胡離的狐火炸開,九條尾巴如屏風般擋在我麵前,可那些根須竟直接穿透火焰,繼續向我體內侵蝕!
沈晦的紅線與玄夜的黑袍同時出手,卻在觸碰到長衫男人的刹那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彈開!
沒用的......男人的聲音帶著詭異的回響,這間當鋪......本就是契約本身......
剪刀上的裂縫越來越大,陰冷的氣息如潮水般湧出。
我強忍劇痛,抬頭看向那個男人——
他的腳下沒有影子,隻有根須。
而更可怕的是,他的臉......正在一點點變得清晰。
那是一張和我一模一樣的臉。
你......我喉嚨發緊,你是誰?
男人緩緩舉起剪刀,刀刃上映出我的倒影:我是第一個簽下血契的人......也是你爺爺,用三條人命換來的替代品......
破碎的記憶如尖刀般刺入腦海——
庚午年七月初七,暴雨傾盆。
爺爺跪在血泊中,懷裡抱著兩個剛出生的嬰兒——一個是我,另一個,是王家的孩子。
雙生子......命格相衝......爺爺顫抖著手,將剪刀抵在王姓嬰兒心口,阿七......爺爺隻能選一個......
刀刃刺入血肉的瞬間,槐樹下的血契生效了。王家的三條人命,換我活下來。而那個本該和我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孩子......
成了契約的祭品。
記憶消散,我渾身發冷。那個長衫男人的臉已經完全清晰——
他和我長得一模一樣,隻是眼角多了一道疤,那是剪刀留下的痕跡。
明白了嗎?他咧嘴一笑,露出森白的牙齒,我才是該活下來的那個......而你......
才是契約的傀儡!
當鋪的地板突然裂開!
無數青黑根須如巨浪般翻湧而出,瞬間纏住我的四肢。
更可怕的是,我肩膀上的根須已經蔓延到心口,正在一點點蠶食我的意識......
阿七!
蘇挽的聲音突然穿透混沌。她的魂體爆發出前所未有的白光,銀光手套如利刃般斬斷幾根纏住我的根須。
鏡......淵......她艱難地吐出這兩個字,空洞的眼睛裡竟流下兩行血淚!
剪刀上的裂縫驟然擴大!一道刺目的銀光從裂縫中迸射而出,直刺長衫男人的心口!
你——!
男人發出不似人聲的尖叫,身形開始扭曲。
而更驚人的是,蘇挽的魂體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透明......
暖暖!不要!胡離的尖叫撕心裂肺。
我終於明白了——
蘇挽在燃燒自己的魂魄,強行喚醒鏡淵之力!
停下......我掙紮著伸出手,卻抓不住她逐漸消散的身影,蘇挽......
她回頭看我,蒼白的臉上浮現出一個虛幻的微笑,嘴唇輕輕動了動。
沒有聲音,但我知道她在說什麼——
阿七......活下去......
刺目的白光炸開,整個當鋪在劇烈的震動中崩塌。
長衫男人的身影被銀光吞噬,發出淒厲的哀嚎。而我的意識,也隨著這道光......
墜入了無儘的黑暗。
黑暗。
無邊的黑暗。
我像是墜入了一口深不見底的古井,冰冷刺骨的水淹沒頭頂,耳邊隻剩下自己微弱的心跳聲。
阿七......